憶庫中有龐大的儲存空間，關於與眼前這個人類相關的所有過去都好好地儲存在那裡。這些年來他時常會把這些資料傳輸進播放裝置，一遍遍觀看栩栩如生的三維影像。

他可以發誓，自己和與人類分別那天一樣清晰的記得關於這個人的一切——甚至因為重複的回放，比那個時刻更加銘記所有的細節。

如今眼前的人類就活生生坐在他眼前。如果他伸出手去，絕不會像那些立體影像一樣根本無法觸控。可是……雖然他全部都記得，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人類是沒有如他們機器人這樣強大的記憶功能的，他還會記得那些嗎？

剛才他站在門口伸出手，根據以往對人類行為的記錄分析，他以為人類會拉住他的手，笑著將他拽進自己懷裡——可是沒有，曾經的資料，早因為沒有及時更新而作廢了。人類對著他笑，禮貌得體地回應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沒有忽視，沒有冒犯，可是機器人卻莫名覺得他被很過份地對待了。

這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小A站在不遠處看著程朗，感覺胸口有一個慢慢形成的黑洞，正在吞沒身體裡的動力。他可以從資料庫裡輕易地搜尋出出現眼前這種情況的原因：時間是沖淡人類感情最主要的因素。他也可以從資料庫裡輕易地搜尋出解決眼前情況的方式：重新安排時間多多相處……

然而可惜的是，從他與眼前的人類相遇開始，從來都是這個人類決定要走進他的生活於是他就走進來、他決定離開於是就離開。而機器人自己呢，他一直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等待著。

“不知道您現在的就餐和起居時間……”

“這個啊，和從前差不多，不過現在我早上起得比較早。”

“今天的晚飯，您有什麼想吃的嗎？”

“那個啊，隨意就好了。”

……機器人又沉默了，他覺得自己非常想要結束如上這種疏遠客氣的對話。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吃過晚飯之後，不知道您是否有其他的安排？”

“沒有，”這次人類暫停了手中的動作，停下來微笑著問，“有什麼事？”

“……既然沒有其他安排，晚飯過後，您願意和我做/愛嗎？”

雖然相關個案資料都表明感情的回溫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機器人卻聽到自己的發聲區似乎擺脫了中央處理器的控制，笨拙而失禮地直接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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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胸抬頭立在門前的機器人擋住了客廳落地窗射進屋裡的陽光，程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從他毫無起伏的聲音推測那張臉上應該還是冷冰冰沒有絲毫的表情。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傢伙，卻提出了一個火熱的邀請。

程朗張了張嘴，心裡自責又難過。從前他對待眼前這個機器人，與溫柔細緻相伴隨的是從擁有人身份出發的強勢。把他抓回家，佔有他，再離開他。既然上天賜予他機會重新與這個機器人相遇……他想要將小A當作一個平等的個體，來認真地、花費全部心思，重新追求。

多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擺脫了束縛的機器人發展出更加獨立的人格。也許他已經不再喜歡他這個前主人，也許他已經和他的某一個戰友相愛。程朗準備好面對所有困難，卻沒想到他庸人自擾，七扭八歪的念頭會讓他機器人感到如此不安。

因為沒有收到答案，門口的機器人已經緩緩低下頭，低聲說：“是我冒昧了，對不起。”

程朗穩定了一下情緒，站起來快步上前，拉住想要轉身逃走的傢伙，“等一等！您這個提議算不上冒昧，可實在太殘忍了。”

機器人想要回頭確認人類的表情，可是程朗的手已經將他背對著他固定在懷裡。熟悉的溫暖的體溫，還有更熟悉的好聽的聲音將他環繞，“必須等到晚飯後嗎，難道您就不能通融一下，把這個環節稍稍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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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呼吸貼近耳朵，小A的耳朵立刻燒了起來。即將要到來的事讓他期待到忐忑，人類仍然禮貌客氣地詢問也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嗯，我什麼時候都願意……”他先是低聲答應了，又擔心地努力扭頭朝後望著人類，“可是您真的不餓嗎？”

程朗歪歪頭，把劃過自己臉畔那隻紅彤彤的耳朵叼在嘴裡，輕輕咬了咬，“不，我餓死了！所以我們得快一點。”

他抱起機器人，把他丟在單人床上，然後粗魯滴壓上去跨坐在小A身上。居高臨下，用一向溫柔平靜的眼睛兇狠地盯住身/下的機器人，“程朔同志，你剛剛犯了個錯誤，你知道嗎？”

機器人仰頭，呆呆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