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蘇解尷尬一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這些年,她遇到的人不少,高傲的,害羞的,盛氣凌人的,卑躬屈膝的,巧舌如簧的,高的,矮的,美的,醜的,數不勝數,很多都隨著時間推移淡化。當初,眼前這個男人,那時候還是個孩子,躊躇著推開藥店的門,低低地跟她說“有沒有止痛藥”時,她就記住了。
第一次到最後一次,三年間他去了三次藥店,每次都是買止痛藥,總是微微皺著眉頭的樣子,並不正眼看人,而是跟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帶著些許的驚慌,眼神掠過,一觸到別人的眼光,便馬上移開。
後來好多年,十幾年了,她仍然會偶爾想到,或許那個孩子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卻在那樣一個炎熱的午後,已然長成成熟男人的他推開藥店的門,問她:“有沒有板藍根?”
她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觸。好像她辛苦維持開著藥店,就是為了等待那一刻,等待那一刻的重逢。
冥冥中總有些事情是天註定的。
她並沒有刻意與他相遇,卻往往在不經意的時候看見對方。
“你一個女人,跑這樣的深山老林,不害怕?”對蘇解,十一併不是沒有疑惑,從他十三歲上初中起到現在,十八年的時間容貌幾乎沒有改變,除了極個別的女人,能不變的只有妖精和修真者。
蘇解,妖精?還是修真者?
放在以前,他不會這樣想,但自從修真之後,似乎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能接受。
“怕也沒辦法。”蘇解見他對自己不再那麼排斥,連忙跟緊幾步,“人總要吃飯的。”
十一不太相信她的話。
“你說你是中醫?現在學中醫的人不多了。”他說,“你挖了什麼草藥?這林子很少人來,收穫不錯吧。”
“還行,但大多都不能拿來煉丹……”蘇解驀然住口。
“什麼?”
“沒什麼。”蘇解支支吾吾,過一會說,“你那個朋友,就是給你藥丸的那個朋友,是哪裡人?”
十一偏頭看她:“找他?換藥?很遺憾,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蘇解一直是很精神的模樣,聽言有些沮喪,渾身散發著悲傷,就像一個瀕死的病人看到希望的火光,那火光卻被突如其來的風吹熄一樣。
她低著頭,停住腳步,勉強對十一笑笑:“很抱歉打擾你了,再見。”
十一看著她的身影隱入樹叢,慢慢地連腳步聲也消失,這才回家。
村裡插秧都是人力勞作,連續忙了好幾天,插完自家的又去給六妹夫幫忙,接著種土豆、棉花、芝麻、春玉米、花生、黃豆、黑豆、綠豆等,忙得是團團轉,在農村,並沒有徹底閒下來的時候,似乎每天都能找到事幹,看水田,除草,施肥,殺蟲……
小妹在插秧那幾天累得腰都要直不起來了,十一問她去不去上班,小妹還沒有做出決定,十一也沒有催她。小妹並不是怕吃苦的人,但是她可以過更輕鬆點的生活,而不是做成天跟泥土打交道的農婦。
當燕霸王和兒子說出爺爺想見他的時候,還擔心兒子會不願意去,燕昶年沒有多問,和徐臻一起收拾行李,其實只是見一面,估計最多幾天就回來,沒有必要帶什麼東西,幾件換洗衣服,牙刷什麼的洗漱用品酒店裡都有,但他喜歡用自己的,將過年前十一在超市裡給他買的新牙刷帶上,紫紅色的格子毛巾,剃鬚膏鬚後水,用慣的薄荷味沐浴露,放入半舊的行李箱內。
燕霸王讓司機跟著去,司機原來還兼職保鏢、助理,除了回家,其餘時間必然跟著燕霸王。
A市機場,來接機的是兩個男人,燕昶年的大伯與曇花一現的“沒家教”男人。
“堂哥,我們又見面了。”男人穿著皮衣皮褲,解開兩個釦子的皮衣開口處掛著副墨鏡,臉上掛著明顯是擠出來的笑容。
或許是看到了小兒子,重新煥發活力,老爺子上次住院算是虛驚一場,偌大的燕宅三進四合院內各處散落著從各地回來的子弟,老爺子要重新認回小兒子,有人喜有人愁,這一舉動肯定會牽扯到許多人的利益,沒人能夠平靜對待。
四合院青磚攏瓦,飛簷挑脊獸吻,雕樑畫棟,朱漆廊柱,燕昶年站在廊內抽菸,老爺子和燕霸王在書房議事,徐臻在和一群大小女人交流育兒經,雖然燕家兒女嫁娶的物件要求都高,但能夠養出燕昶年這樣的兒子,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樣貌,性格,人品,學識,都可說是萬里挑一,放眼望去,整個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