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備用的長柄刷子,一般是用來讓司機自己動手刷車的,很多人也不過就是拿它刷刷骯髒的擋風玻璃。像凌夙這樣準備大幹一場的,還真是少見。
袁怵已經有點摸透他的脾氣了,索性便不理他,拿起剛剛被扔到地上的購物籃,往車子停的方向走去。凌夙很自然地拎著那桶水,也跟在了後面。
接下來,在這個黃區所在範圍的加油站前,就發生了有點詭異的一幕。袁怵冷著一張臉,往自己的車上裝食物和水,一旁的凌夙卻是挽著袖子,拿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破海綿,認真地擦著袁怵那輛GMC。
便利店裡也賣小罐的清潔劑,那種東西逃命的時候沒人要,倒是全留在了架子上。凌夙隨便挑了幾瓶,就著加油站微弱的燈光,幹得十分帶勁兒,隱約還能聽到他哼著什麼小曲兒。
袁怵有點好奇,仔細一聽,發現那竟然不是什麼美國RAP,而是一首中國民謠。他小的時候,聽父親唱過。當時,父親渾厚低沉的嗓音,慢慢地唱著,他縮在父親身邊,兩隻腳不安分盤坐在沙發上,聽得很入神。
那是他第一次聽父親唱這首歌,也是最後一次。後來,父親似乎就沒什麼心思唱歌了。家裡有兩個孩子,逼得他不得不認真工作,休閒的時間瞬間減少了很多。
袁怵沒有料到,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從一個同胞嘴裡,聽到這首歌。不過,他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麼名字,當時太小,忘了問爸爸了。後來,後來爸爸就死了,也就無從問起了。
現在,記憶的閘門像是瞬間被人開啟,他曾經以為再也不會知道名字的歌曲,熟悉的曲調竟然又出現在了耳邊。
聽著凌夙輕唱的曲調,他覺得,自己心裡的怒火,似乎慢慢地淡了下去,最終,消弭於無形。
然後,他放完東西,走到凌夙身邊,拿過他手裡的破漲棉,開始擦車。凌夙站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抽:“怎麼了,嫌我擦得不好嗎?”
“我的車,我來擦。”
“什麼你的我的,我們現在是兄弟,是一起逃難的戰友,還分什麼你的我的。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們不分彼此。”
袁怵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仔細思量了一下,覺得這樁買賣做得很不划算。凌夙有什麼?全身上下一身的名牌衣服,然後,加一隻名牌手錶,沒有了。那些東西,放在現在這個社會,不值一文。
再看看他有什麼,效能優良的車,足夠的食物和水,還有令人豔羨的槍桿彈藥。他帶著凌夙,除了浪費點糧食外,撈不到一點好處。
他本來想當場拒絕這個交易的,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至少凌夙會唱那首歌,就當是養只寵物在身邊,沒事兒給自己唱唱歌解解悶好了。
這麼一想,袁怵原本緊繃的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了一絲笑意,看得凌夙很疑惑:“笑什麼,跟我做兄弟,這麼高興嗎?”
“這是苦笑,表示我很無奈。”說著,袁怵又將破海棉扔回到凌夙手裡,吩咐道,“擦乾淨點,我先去看會兒資料。”
“喂,你不是你的車嘛,你剛說要自己擦的。”
“現在,它也是你的了,所以,你要好好擦乾淨。”
袁怵一面說,一面從車裡扒拉出那幾份檔案,站在某處燈光下,細細地翻閱著。不遠處的凌夙看似在認真地擦車,其實,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袁怵。他總覺得,袁怵這個人,很不一樣,在他壓抑的表象下,隱藏著極深的能量。或許有一天,他會突然爆發,吞噬一切,也說不定。
那天晚上,袁怵一直在看資料,直到最後,睡意漸漸襲來,他自己也沒搞清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車裡了。身上蓋著條毛毯,僅剩的一條。另外的那條,被個女喪屍的血弄髒了,永遠的留在了她的屍體旁。
很久沒有這麼好好地睡一覺了,袁怵忍不住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扭頭一看,副駕駛座位上,空無一人。
他已經有點習慣了凌夙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狀態了,反正,他永遠看上去會陷入危險,卻也總有辦法讓自己化險為夷。不得不說,這樣的人,也是很有本事的。
袁怵晃了晃腦袋,清醒了過來,然後伸手從方向盤下方的儲物箱裡,摸出了一瓶漱口水,仔細地漱了約半分鐘,然後,開啟車門,往地上隨意地一吐。這裡不會有人出來突然罰錢,他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漱完口後,他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很多。雖然在逃命,雖然在戰鬥,他卻依舊希望能保持一個相對整潔的狀態。他不希望自己身上,也跟那些腐屍一樣,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