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聲,一聲響過一聲,一聲快過一聲,還有輕不可聞的悶哼。他使勁掙扎起來,卻被伊文發瘋似的緊緊抱在懷裡,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你……」尾音抖了一下,「你在幹什麼?」
空氣的氛圍仍舊十分安靜。
一種極為恐怖的預感佔據了心間,並且,隨著伊文輕微的顫慄,那像極了得到充分養料的水草般在海底瘋狂生長。慢慢的,手心一片發寒。
「放開我!」
「聽到沒有!?放開我!」杜蘭用盡全力大吼,不知道自己帶上了哭腔,「蠢貨!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嗚啊……」
後面的話被伊文的唇粗暴地堵住了。
接著,他感到對方極盡溫柔的纏綿,流連在舌尖交換的津液,均被對方喂自己半哄半誘地嚥下。比起接吻或求愛之類的意義,那更像是深情的告別。
眼前全然黑暗,他伸手一摸,溫熱的液體淌滿了手掌汩汩往下流去。
杜蘭起初還會試圖掙開,稍後被那些聞起來明顯是鮮血的東西嚇得不輕,傻傻地等著伊文挪開手心。後者慢慢放鬆了對杜蘭的桎梏,包括視線,這才發現杜蘭的眼裡全是淚水。伊文慌了,捧起他的臉頰淺吻他的眼瞼,彷彿在安慰他沒什麼大不了。
「沒關係……千萬…別哭……」伊文的聲音斷了幾秒,俯在他耳畔用最輕柔的語氣說,「你還想走嗎?可惜,我走不了多遠了……」
伊文輕輕咳了一聲:「…說過……是最後的……機會了……」
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還心甘情願地陪著你。我真是個自作自受的傻瓜。怎麼辦,突然好想讓你和我一起死,可是,捨不得下手……
其實,就是自作自受而已。
這個可憐人因為死亡的疼痛與陰霾而顫抖了起來,相擁的手忍不住放鬆。
杜蘭接住了伊文無力滑落的身體,還是像剛才那樣,只是變成了他攬著懷裡的人。他就這麼安靜地抱了一會,看起來差不多失去神智了。要是沒有外人打擾,準會這樣待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那句未盡的話語猶如一隻鬼爪,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痛得臉色慘白快要窒息。
杜蘭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表情明明一點變化都沒有,甚至是平靜中帶有幾分冷漠的,眼淚卻在不停地順著手心流淌下去。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哭過,可是這次他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而代價並不由他本人承受,卻由一個完全無辜的人代替了。
對不起,對不起……
儘管知道,這是個永遠不能被原諒的錯誤。
遠遠見到兩道相擁的人影,洛倫心裡一緊,轉頭朝身旁的成年龍說道:「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他的。要不是剛才那傢伙替他擋了,恐怕你的風雷之刃就全落在他的身上了。」
巨龍也在緊緊地逼視著底下的人,此時聽到洛倫質問般的言辭,嗤笑了一聲,拍了拍勝似鐵架的骨翼飛向一邊:「都是卑賤的生物,還有先殺和後殺的分別嗎?」
「加萊西諾!」
「好啦好啦,你這麼中意那個人類,就交給你解決他吧。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戰士活著。」加萊西諾無所謂地搖頭飛走了,還不忘丟下囑咐,「千萬別讓長老知道你的特殊癖好,不然,我敢跟任何龍打賭,那個人絕對會死得更慘的。」
洛倫冷冷地望著它逐漸消失在視野中。儘管加萊西諾說的不中聽,但那確實是長老的行事風格。龍族年長為尊,自己唯一的選擇只有服從。
今天的戰場,本是不該來的。
可是他知道那個人一定在這裡,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保護那人的性命。
洛倫飛到了底下,收起翅膀變成杜蘭所熟悉的人形。這裡是一塊荒野山坡,目標明顯,很容易被遠處的炮火波及。即使他逐步靠近,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但杜蘭卻連半分反應也無,一直低頭看著懷裡的人。
洛倫知道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可否認的是,洛倫覺得伊文的死實在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但是,依目前的情形來看,倘若他把這一點表現出來,只會讓杜蘭從此永遠地恨上他。
因此,洛倫猶豫著,不曉得究竟該怎麼做。
誰知杜蘭突然發覺了對面有人存在似的,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他,眼神空的可怕。
「洛倫?」杜蘭的語氣猶如夢囈,「過來吧,幫我瞧瞧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擺明了是傷心到極點的表現,偏偏還沉浸在過去不願承認。難道以為這樣,就會有人憐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