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在底部破了一個大口子,她的靈力就像流水一樣,飛速地在消失。
宣穎低頭看著草,須臾,才猶豫著搖了搖頭。
“糟了!”清光突然想到什麼,臉色鉅變,“我怎麼就忘了呢!”
宣穎表情古怪地扭開頭去,扶姝見他們表情有異,下意識覺得情況不對,“怎麼了表哥?”
清光盯著宣穎,目光如有千鈞重,還帶著絲絲憐憫,宣穎怯怯地對上他的視線,在讀懂了他的目光之後,搶先說道:“別讓我回去……我不想再回去。無論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清光無法拒絕她的目光,良久,才閉上眼轉過了頭去。
宣穎笑了,和在陵墓中的那抹笑不同,這一次,扶姝從她眼中看到了絕望,然這絕望之中,卻又有著莫大的喜悅。
“謝謝你們,能讓我有機會再看一眼天空……”她轉頭看去,微風吹動花香的岸邊,佇立著一個背影,堅忍、剛毅,而又孤獨,“……還有他。”
夜明珠的光被掩蓋的時候,她已飄離他們,扶姝看著她接近透明的身體飄向湖邊,眉頭一皺,道:“表哥,她什麼意思?怎麼聽上去,好像是訣別似的。”她不期然抬頭,驚訝地看到清光眼中的悲憫,“表哥?”
清光很久才回過神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遠處並肩而立的兩個人身上,宣穎雖然站在葉政身邊,可她終究只是抹孤魂,別說別人,就連葉政也不曾察覺。她只是抬頭看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是我的錯,我只想著讓她離開陵墓,卻忘了,她和陵墓,是魚和水的關係。”
扶姝有點明白,卻還是糊塗:“什……麼意思?”
清光懊悔極了,“陵墓的格局,能夠生生不息地製造陰氣,讓她不至於因為無法輪迴而消失,而我們,破壞了陵墓,帶她出了湖底。十四年不見天日,再加上依賴於陵墓裡的陰氣而生存,她的身體,不能接觸到半點外界的陽氣,即使是在夜晚。”
扶姝微睜大了眼睛,“那,接觸了怎麼樣?”
四周太安靜了,扶姝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和清光的呼吸聲,她不免開始緊張,只聽一聲嘆息從清光口中而出,隨後他道:“她會消失,而且很快。”
“……多快?”
“最遲,日出的第一縷陽光,會帶走她。”
兩個人都沉默了,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站了半天,也只是在原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發怔。
夜間的風涼的很,隔著薄薄的衣服從衣襟吹進脖子,激起清光一層雞皮,明明白天還如春天般溫暖,可到了晚上,卻像初冬一樣冷,地上甚至多了一層寒霜,眼前的光景漸漸被薄霧籠罩,因葉政本就身著黑衣,再加上宣穎的身體也在慢慢變透明,清光很快就看不見他們兩個。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可以早一步察覺的,都是我……”語氣裡包含了說不出的後悔,扶姝很不明白,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為什麼值得他花這麼大工夫去幫。
湖面升起了白霧,越來越濃,葉政眼前的景色也越變越模糊。靈力飛快的消耗令宣穎支撐不住坐在了地上,從地上滲出了陰氣悄悄進入她的身體,減緩了靈力消耗的速度,她抬頭看著葉政。
多少年過去了,記憶中的他變了太多,老了,滄桑了,卻唯有一雙眼睛沒有變,注視著湖水的目光還是那麼溫柔,那麼專注,她知道,那是在透過湖水看她。儘管時隔十四年,儘管中間有著太多的恩怨,可此刻,一切就像回到很久以前他們剛認識不久,一切都尚未發生,一切都還很美好。
也許是站得累了,葉政也坐了下來,正巧挨著宣穎。
宣穎慢慢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輕的好似空氣的重量,叫葉政完全沒有察覺,他一腳屈起,手支著頭看湖水,許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小穎……”他的聲音很輕,若不是宣穎離得他近,根本就聽不到,下意識地,她張了張口,然那聲誒,卻始終沒有出口,她矛盾的目光在他刻滿了悲傷的臉停留許久,終是閉上了嘴。
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她把自己當成空氣,就這麼坐在他身邊,任憑靈力一點一點消失,任憑東方的天空,慢慢變淺。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有點小心翼翼,很熟悉的腳步,宣穎自己給自己玩了個小遊戲,如果出現的是杜浪,她就讓左邊這棵霙花樹飄滿落英,如果不是杜浪,那就讓右邊這棵霙花樹飄滿落英。
“王上,您在這坐了一夜了。”
宣穎無聲地給自己一聲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