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與齊老爹一起來的時候,便是從那座高階闊面的大門進來,走過一段直直的青石鋪就的大道,才到了前廳。
這就是丞相府啊——
齊亦從前廳出來,大搖大擺地向著大門而去。少年一身絳紅衣的衣服,黑髮未綰,膚如羊脂白玉,面目俊美,如果不是姿態招搖不羈,便沒人能說他不是翩翩佳公子。
然而,他剛剛走到大門那裡,便有一人擋住了他的路。
齊亦笑了一下,“我出去走走。”
“公子最好還是不要隨便亂走的好。雖然公子你只是丞相大人的苾子,但是你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都會影響大人的名譽。”
齊亦愣了一下,隨即笑得一臉燦爛,“苾子我初來丞相府,還不知閣下是?”
“管院,凌復。”
“哦,”齊亦微微仰頭,很有興趣地拖長了聲音,“是復管院啊。復管院盡忠職守,丞相大人有你這樣的管院,方才能夠不必顧及家中瑣事,安心公務。”少年抱起拳頭,很是恭維地說道,“失敬失敬。”
凌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悅地皺了皺眉。
齊亦悠然轉身,緩緩往回走去。面上微笑純潔燦爛,卻不知他心中怎想。
此界之中,每個人都可娶可嫁。娶者,婚後被稱為夫,他的正式伴侶被稱為夫人,而那些收房做小的,一律被稱為苾子。苾,音同必,意芳香。舊時有富家大戶,娶了許多人進門,卻未立夫人,眾人為了爭奪夫人之位,便各自使盡渾身解數,後有一人以花香薰體,得夫青睞而被扶正為夫人,於是在他之後,做小的那些便常以花香薰身,以博當家之愛,久而久之,人們便把那些偏房做小的人,都叫做苾子。
回到百賢居,將門關死,齊亦方才咬牙切齒地罵了出來,“死老頭,居然讓我給人做小的。哼,丞相了不起麼?棺材臉!”
將自己身上那件絳紅色的袍子拉下來,然後翻開自己陪嫁的箱子,把上層多件華麗的袍子扔到一邊後,找出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衫,利索地套在身上。而後也不收拾被他扔了一地的衣服,徑直出了百賢居,穿過芍園和演武場,去了角門那裡。
角門自然是鎖著的。齊亦左右看看,便向馬房走去。馬房有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正在給馬匹添草料。齊亦笑眯眯地喊了一聲,“大叔好。”
老頭奇怪地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齊亦也不惱,依舊笑眯眯的說,“大叔,我是府裡新來的小廝,負責照顧丞相大人新娶的苾子。”
老頭又抬頭看了看他,還是沒有說話。
“大叔,旁邊那個角門,你有鑰匙吧?”齊亦眨了眨眼睛,“我繞了好久才找到這邊有個門耶,大叔開下門讓我出去好不好?苾子讓我給他買東西去,如果回來太晚,還不知道他要怎樣罰我呢?”
老頭又看了看他,眼神淡漠。
這大叔不會是聾子吧,齊亦尷尬地微笑著。
老頭突然問,“你真的是小廝?”說著視線掃過齊亦的手。面板白嫩沒有任何老繭傷疤,一看就沒有做過什麼活計。
齊亦抬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第一天做小廝,嘿嘿,之前在避晨樓做事。”在避晨樓做的什麼事,他不具體說,旁人也是可以猜到的,而且他那張臉,說是做那種賣笑的營生,也頗有可性度的。
老頭眼神一黯,然後放下手中的草料,走出馬房,從腰間的束袋中掏出鑰匙開啟了角門。齊亦自然千恩萬謝。
一出丞相府,齊亦頓時瞭解了什麼叫做“鳥飛於天,龍游入海”。他一口氣跑出兩條街,然後爽爽快快地大叫一聲。
如今齊府是不能回的,雖然很想回去好好向老爹抱怨一番,但是老爹肯定會說,丞相大人都說一輩子就你一個了你還不願意,就不怕觸怒了丞相,一刀把你咔嚓了……避晨樓也是不能去的,其他人不說,鴇兒和君若惜肯定會把他諷刺一番……袁公子,劉公子他們也是不能見的,“棺材臉”千般錯萬般惡,有一點卻沒有說錯,那幾個公子的心思不單純……
齊亦去了集市,到三兒的菜攤跟三兒賣了一會菜,然後跑去了陳九的麵攤熱心地幫忙端面,很不幸地倒了一個顧客一身麵條……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齊亦才往丞相府走。半路看到一個人拎著一隻兔子,又起了興趣,好求歹求買了過來。
第九章,撲兔
丞相大人忙了一天,想著回家可以看到少年那張生龍活虎的臉,心情就大好。然而等他回到府中,管院凌復便上前來稟報,新進門的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