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神色痛苦的注視因為驟然停下妖氣輸送而越發鬧騰的肚腹,現下胎兒已經與花種密不可分的融合在了一起,一旦接受的真氣不夠,已有九月的胎兒就會用它強壯的小手小腳奮力踢打。那種痛苦還挾帶著陣陣奇異的收縮,彷彿原本平坦的肚腹再無法容下那麼巨大的孩子,再不能提供它更加充裕的成長空間,藉由著胎兒的異動,妄圖透過本能的收縮,將它排擠出體內──這種收縮之痛,與妖氣入體的憋滯脹痛,實在難以分辨哪種更令他生死不如!
“你,繼續……”緊緊揪著花示君的手臂,腹內收縮強烈得畢染有種想要配合用力的衝動,若是能將孩子就這樣產下──若是能將孩子就這樣產下……!
花示君卻在此刻猶豫不決的停了手。
“孤還是再喚御醫來給你看診確認。”微微心驚的看著懷中人冷汗淋漓的模樣,他知道人族孕胎辛苦,但怎麼也料想不到畢染會辛苦到這般地步,──為何只是普通的妖氣輸入,畢染看起來卻彷彿在忍受酷刑一般?
忍不住抬手溫柔替畢染拭去額間汗水,就待起身喚人。但那人不知哪裡來的力道,竟然用了十足力道死死揪著他手臂不讓離開,蒼白的指尖已然深深陷入君王手臂肌肉:“不、不用……後期,孩子在、在慢慢往下走,是正常……”
“你確定?”
“哈,我何必,何必拿自己性命相賭……?”唇畔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縱是疼痛,仍然是平和;除去那狠狠掐入花示君手臂的指甲,能夠感受到他其實在盡最大努力壓制自己的呻吟外,畢染眉宇間竟仍然是一派竭力的平靜。他急急喘了幾口氣,又道:“你當知……畢染不是那麼大方之人。”
“那倒是,孤相信你寧可用孩子的性命來交換自己逃脫的機會。”花示君習慣性的諷了他一句,後者緊緊閉唇不應,花示君又覺得了心疼。
咬咬牙,放軟了語氣,“只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孤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錯。若是不適,定然要告知孤,不許獨自強撐,聽見沒?”
“……嗯。”軟軟的應諾,不知是疼成這樣,還是依順男人的指令。
花示君自動將其歸之於兩者皆有的結果,略微躊躇了一會,終於還是繼續為他輸入妖氣。
胎兒得到安撫,躁動著的收縮也隨之慢慢平緩──但一身冷汗,精疲力竭的畢染仍然能夠感受得到腹內若有若無的推擠,依然在試圖能夠將體內過於巨大的異物往外、往下推出一點,哪怕一點也好。
這副軀體,到九個月已經是極限了麼……
經過一番折騰翻攪,待花示君輸入妖氣結束,畢染已經是昏昏沈沈,倦疲得再沒有挪動手指的力氣。花示君將他抱轉過身,小心翼翼給他側躺著的肚腹墊上幾個軟枕,好減少他腰身承重的力道,昏昏懶懶的人也毫無知覺。
直到始終被束縛在身後的雙手間,忽然感覺到一股真氣拂過的涼意,又聽見男人的聲音在耳畔似遠實近的響起:“孤將你四肢束縛解開,你若腹內不妥,孤不在你身旁時,你可自己安撫孩子。”
“……”勉強睜開迷迷濛濛的眼眸,與俯身看他的花示君對視了一眼,他能夠看見花示君眼底努力隱藏的不安。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心頭確實有著躊躇與焦慮,男人又飛快的補上一句,似乎是思慮了很久後的決定:“孩子生下後,孤允准你,能在雲都殿自由走動。”
這個宣告來得未免太過突然,他由於被眾人唾棄的囚虜身份,一直被禁足在房內方寸之地,花示君亦宣揚過他終生不得出此房門一步;為何突然間,竟能在娩出胎兒後獲得些微自由空間?這算是懷有龍種的特殊待遇麼?
還是說,花示君亦敏銳察覺出了這次生產其實存在莫大風險,於是男人決定不管是彌補也罷,歉疚也罷,想要以此對他釋出雙方關係轉圜的善意?
數百個瞬念猜想掠過腦海,那雙迷濛的眼眸仍然只是微微閃動了一下,沒有出現花示君期待中欣喜的神采。
注視著他,畢染只是疲倦的問了句,“為何?”
為何你會突然改變主意?
花示君緊盯著他:“你不慶幸孤做此決定?”
或許是男人的目光太咄咄逼人,又或者是他仍然身心俱疲,無法做出最為清醒的判斷和應答,畢染竟然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
“那依然……不是真正的自由。”
“哈,自由?”原本還隱有愧疚的眸子,驀然尖銳如刀,那因為看到他承受如此辛苦的妊子過程,而變得溫軟憐惜的心,被這簡短又冷漠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