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領著這小道士從洞口進來。
小道士當著他的面,割腕放血,認認真真蘸著血畫好了新封印。
韓倚樓瞪著眼睛,有幾分不相信又是這人,心中彷彿有一萬匹駿馬在狂奔咆哮。
等那群人畫完封印出去,他還在難以置信,難道這人的血是黑狗血,灑一灑就能關得住妖怪?怪力亂神!
狐妖憤憤不平上前以前爪試陣,片刻之後,就抱著受傷的前爪悲憤地退了回來。
好厲害的血陣,好可恨的道士。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成功越獄,就能回去養尊處優——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才會想到對那人說一句如此那般無聊的話,壞了自己往後十年的錦繡前程。
一年又一年,每到早上,都能看見這小道士從洞前跑過,直奔溪邊打水。打完了水,就繞回洞口割脈放血。
韓倚樓看著那封印一日比一日新,再沒有被風吹日曬損壞的可能,不由很是抑鬱。原先還動不動就刨個洞,想從山裡挖個地道出去,如今洞也不刨了,露水也不喝了,整天閉目待死。
小道士再到洞口畫封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團現了原形的東西動也不動地趴在那裡。他一邊放血,一邊猶豫地往洞裡打量:「喂,死了?」
過了一會見沒人應,聲音又大了幾分:「真死了?」
身心受創之下,韓倚樓依然一動不動,暴戾殘忍孤僻霸氣等等新人格正在慢慢地醞釀形成。
沒想到第二天,有人臉上蒙著黑布,在洞口猶豫著放了一個肉包子。
那人在旁邊蹲守了一會,見韓倚樓不動,又伸手把包子往裡推了推。
韓倚樓眯著眼睛,看都懶得看他。
雖然蒙著黑布——但那人身上未乾的血腥味,不是自己最恨最煩最討厭的那個道士,又是誰。
話雖如此,那可恨的小道士倒是當真怕他就這麼死了,每天堅持去打水,只是人還未長成,個子小小的,才挑著水桶走出幾步,水就灑了大半;每天堅持在洞口割脈,只是血放得越多,他自己就越是枯瘦如柴;每天堅持蒙上臉在洞口放一個肉包子……
那小道士總說:「你怎麼不吃,我以前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了……觀裡不做葷包子,我還要下山去買……」
他說到這裡,一邊緊緊捂著捂臉黑布,一邊用力擺手:「你別誤會!我不是觀裡的人!真的不是!」
韓倚樓每天都把包子用力地踩碎踩碎喂螞蟻,還是第一次知道是這人繞遠路買來的。這麼說來,究竟要不要試著吃一口?一百零幾年沒吃過肉了,這麼一想,還真的有些嘴饞……
蒙面小道士小心翼翼把包子舉過封印,喂向眼前沒皮的肉團。韓倚樓還在天人交戰,驟然看見這包子就在嘴邊,終究忍不住嚐了一小口,當然,只是一小小小口。
蒙面道士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嘮嘮叨叨地說:「你就在這裡待著,我每天給你帶吃的,別出去害人了,幹嘛非要吃人肉呢,肉包子多好……」
韓倚樓瞪圓了眼睛,到底是誰教他的?妖怪不會隨隨便便傷人,他更沒有吃過人肉,而是兩千多年都遵紀守法,恪守妖道。
這麼說來,他之所以揭發自己,也是怕自己去害人?
愚昧!怪力亂神!
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一面向他尋仇,一面好好教導教導他,什麼才是真正的妖怪。
人嘴裡的妖……能叫妖嗎?
轉眼過了許多年,韓倚樓從原形修成人形,又從人形打回原形,再從……不過身邊,總算拐到了當初那該死的小道士。
尋仇……還是每天都要尋;教導……還是每天都要教導。
韓倚樓專門準備了一塊竹板,用來打道士手心的。
「華陽,你身體還未養好,忌葷腥,誰讓你吃肉的!還敢說沒有?鬍鬚上還掛著油珠子呢!」
該打!啪啪!
「華陽,怎麼又擦破了皮!跟你說了多少次!一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我就頭暈發怵!以後還敢不照顧好自己嗎!還敢不敢!」
該打!啪啪啪!
「華陽,你怎麼又去抓逃犯!兔兒精不就偷了別人一根白蘿蔔,偷了又能怎樣?你這愛打小報告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華陽很無奈:「我知道!不準揭發逃犯,要寬容,要友善,要多聊天、多討論在什麼地方睡覺會做什麼樣的夢……」
韓倚樓眉梢一揚,拿著竹板,狠狠舉起,輕輕落下。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