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滿地滿屋的符文,它們彷彿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一層一層推進著泛起亮光。我死死盯著小變態,拉著他的手不放,他也拉著我的手,直到我不受控制地緩緩飛向中央祭臺,他虛弱地拉不住了,才終於放了手。
我突然感到心如死水,成了仙,終於可以永生永世地活著,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飄在祭臺上,散發著陣陣仙光,小變態從嘴裡吐出一團藍盈盈的光球,我認得出來,那就是我的元神。恰在此時,門口忽然又闖進兩個人,正是長眉老道和長鬚老道,他們驚慌失措地跪在小變態跟前不住磕頭,他只是面無表情,然後將手中元神一拋,藍光擴散開,覆蓋著我的身體,直到緩緩潛入消失。
老仙祖依然穩如泰山,站在東南方,豎起兩指,神態安詳地閉目唸咒。
再然後,長鬚老道憤然而起,指著小變態怒罵,小變態雙眼空洞而木然,一動不動地跪坐在地上。長鬚老道越罵越氣,竟然抽出長刀高高舉起,從小變態後心狠狠紮了進去。
雪亮的刀刃從前胸透出半截,刺目的鮮血猙獰地匯成一股又一股,粘稠卻無止境般向下淌。小變態絲毫不吃驚,目光透過仙光漫無目的的四處逡巡,可是他沒有魂魄,看不見我。我想哭,卻沒有眼淚,想掙扎著跑過去,卻沒有身體,老仙祖依然在唸咒,我從未感到過如此滅頂的絕望。
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道:“年輕人,崑崙山許久不收妖物,是因為妖物太重感情,很多事想不開,也放不下,白白浪費了得之不易的仙籍。如你所見,這就是你脫胎換骨,得到仙格所要付出的代價,如今你已獲得仙身,是時候魂魄歸竅了。”
我順著聲音看去,老仙祖元神出竅,正俯瞰著一切,從今早起我就覺得,或許是我命硬,喜歡誰,就克誰。大妖王死後,我其實就不想活了,支撐著後半生唯一的信念就是成仙,可是現在忽然覺得做仙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我聽見自己沙啞地說:“老仙祖,我要救他。”
老仙祖搖了搖頭:“魂飛魄散,不值得啊!”
我說:“我要救他。不想成仙了,要救他。”
他目光悲天憫人地看著我:“你可想好了。”
我道:“想好了。”
老仙祖嘆了口氣:“玉疆,哎……傻孩子,那隻魔倘若還有點良心,就該永遠記著你。”
魔。
原來他是魔。
可是我意已決,心甘情願地救他,不後悔。
我想,魂飛魄散,也不過如此吧。
我活了幾千年,真死假死也死了好幾次,這回終於可以死透了。
其實,仙,人,妖,不過就是一念之差,想通了,誰都可以成仙。
我自負修為高深,天庭不給我機會,是因為他們瞎了眼,如今回想一下,最初在海灘上,提點我修行的恩師說的話還真是一句金玉良言。
他說我一條大道跑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當時我不懂,現在懂了。恩師才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啊!
原來我的一生就是一個扣,我一直想解開,解著解著,才發現那是一個死結,我終於走進自己給自己編的牛角尖裡,最後悶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奪舍
世上有千千萬萬種死法,就有千千萬萬個活法。
有的妖採陰補陽,有的妖吃人元神,還有一種最誇張最神奇的,叫做奪舍。
奪舍,可謂千萬種活法中,等級最高的一種,沒有之一。
因為普通人或者妖的軀體承受能力有限,當宿體換了新的魂魄元神,兩者之間會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輕者肢體不協調,全身癱瘓,重者肉體消亡,魂飛魄散。所以奪舍非但要求搶奪者有很強大的意識和法力,更對宿體有嚴格的要求。
首先,被奪舍的軀體要足夠強大,以此類推,最完美的當數超脫五行之外,長生不老的仙人之體。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寄主佔了宿主的殼子,宿主必須要心甘情願,滿懷欣喜地讓出來給他佔。否則軀殼不滿意新來的寄主,同樣會產生排斥反應,最後生不如死。
讓出肉體的魂魄最終只有兩個結果,普通人或者妖受到五行限制,可以進入輪迴往生,只是前世累積的功德修為從此付之一炬,若要繼續修仙,只有從頭再來;至於仙人,由於入了仙籍,超脫五行,假使讓出軀體,就只有魂飛魄散的一個下場。
奪仙人的舍,更有個講究,就是要抓準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