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英俊且有風度,他高高的鼻翼下,厚實敦厚的嘴唇中間還含著他的菸斗。自十五年起,那個菸斗便再也沒有點燃。他只是含著。歲月遮蓋不住的那雙精明的眼瞳在看到那輛車後,黯然的閃動一下。他拍拍車廂,阿爾努聽到他小聲嘟囔:“夏爾……”
阿爾努先生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十三歲的夏爾少爺嘟著他的胖嘴巴,捏著鼻子說:“爸爸的煙味很討厭!”也就從他失蹤開始,內南先生就再也沒有點燃過菸斗。
“阿爾努,你檢查過了嗎?”內南扭頭問阿爾努。
阿爾努點點頭,走到車廂後面開啟它,指著裡面說:“是的先生,夏爾少爺的四十一輛小火車,火車道,還有那些假山,橋樑我都檢查過了……都在這裡。都非常妥善的包裝好了,上車的時候我一一檢查過,還墊了許多填塞物。這一路都有人隨身照看,請放心!絕對不會有損壞的情況發生的。”
內南先生點點頭,挽起袖子,親手將那些木箱子一個,一個的抱下車。這期間,阿爾努先生只是看著,並不幫忙。伯內特家族有著世界上最最珍貴的稀有收藏。那些東西在內南先生看來,沒什麼稀奇,這個家族最最珍貴的卻是這些小火車,夏爾的小火車。
瓊妮?安德魯斯?伯內特站在門廊遠遠地看著,這位在外界看來非常優秀的女政治家,故意穿著她那件綠色的老式長裙,她看著自己的丈夫一件,一件的將那些箱子搬回主堡,放在陽光最好的一個房間。在哪個房間的屋頂,牆壁上滿是精緻的圖繪與浮雕。在房間的最中央有一座小型的兒童噴泉“父子散步”雕塑。在雕塑中那父親的手杖高高舉起,指著前方,手掌的杖頭上一股噴泉湧出,水質清亮。幼童牽著小狗奔跑著跟在父親的身後。伯內特一看到這個房間,就立刻跟阿爾努說:“夏爾的玩具室就放在這裡吧!”
瓊妮看著自己的丈夫,心裡隱隱的心痛無比,他年紀不小了,腰椎也不是很好。她看了一會走過去說:“內南,我們一起好嗎?也許……夏爾不會介意。”
內南看了一眼年輕的妻子,笑著搖頭:“不用,夏爾當然介意,你知道,他不喜歡你。”
瓊妮抿著嘴,看看站在不遠處排列整齊的女管家與女僕們。女管家微微點頭,連忙帶著那些女僕離開。這個時候瓊妮才繼續哀求到:“內南,都這麼多年了,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內南走在長廊上,腳步因肩膀的負重而沉悶作響,他一聲不吭的走著,瓊妮在他身後步步緊逼,她的高跟鞋將鑲嵌了琉璃彩的地板剁的脆響。她一直跟到玩具室,主動幫丈夫推開房門,內南走了進去,將箱子緩慢,小心的放置在地板上後,這才扭頭與妻子小聲的爭吵起來。
“內南,我要進去,不管今天你說什麼,我也要進去!”瓊妮的聲音帶著一絲咆哮。
內南?伯內特?基德衝著妻子笑了下:“夏爾不會高興的。”
“他會的,我是他媽媽,他當然會高興的!”
“把他推到死神手裡的媽媽嗎?你瞞著我,將我的雙胞胎拆開。你令我的親生兒子就是在死之前都飽受折磨!”
“內南!你在譴責我?你知道,這件事,由始至終你都沒反對!我們都有罪!”
“瓊妮,別跟我吵,尤其別再夏爾的房間吵,他會生氣的。”
“哈……別逼我,內南,這件事,我們做的都不高尚。我們都上了我父親的當,我不知道我真的生了一對雙胞胎!你看啊,我現在與家族已經斷絕關係,這些年我一樣不好過……求求你……我只是做了這一件錯事,你想離婚?如果你高興,我會簽字的!只要你高興……”
這一次,內南沒有說話。他不是品質高尚的人。他做過許多別人無法想象的事情。政治,政治從來不是清白的。但是,為了政治出賣自己的骨血,他做不到。當年,他的第三任岳父也許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悄悄的主導了夏爾事件。說不清是誰害了誰,先是他以婚姻的手段吞併了瓊妮家族的財產,接著他的岳父拿親生子報復他們夫婦。內南知道自己無法面對的是自己。這一關,伯內特家族的人都無法正視,沒有良心譴責,剩下的,只是走到哪裡,都回旋在那裡的小火車聲。
此刻,在特里娜群島,邵江一坐在一根老樹根下,用手輕輕地掂起一根樹枝,改變了螞蟻歸家的方向。他仔細觀察著那些失去歸家味道的螞蟻們,圍著一個細小的水窪打轉。那些螞蟻排成一排,就如一列黑色的小火車,圍著它的軌道,它們穿越山峰,橋樑,山洞,不急不緩的走著,只是不會冒煙。邵江一從小就喜歡小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