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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或許最對不起的人,是他吧。

老胃病終究又發作起來,再沒有人煲湯了吧。

這麼想著,慢慢清醒,床頭卻放著一隻保暖罐。嚴護士焦急的臉映入臉頰,兩隻眼睛似有水光。我無奈地咧嘴,嗓子卻乾澀。

“早說了你不要出去亂跑,”嚴護士的數落悅耳清脆,“就你不聽。吃藥喝湯。”

我從沒有這麼配合過。

“剛才我夢到一個人,”我突然說,手捧著湯碗,卻有些出神,“我夢到了。”

嚴護士白了我一眼:“剛才有個人來看你,胡先生。”

“哦。”我點點頭,放下湯。

嚴護士繼續她一天三遍的嘮叨:“我都不明白,像胡先生那麼好的人——你就從了吧叢了吧。”

這小妮子,我早知道她是個同人女。

但也看得出她不甚明顯的心思。

她的眼角偷偷瞥著我,手裡卻不停歇地收拾著周邊。

我點點頭:“你說的對。”

她訝異地停手:“啊?”

我笑笑,看住她的眼睛:“最愛你的人與你最愛的人,選哪一個?”

她愣了愣,臉紅起來:“當然選——可是,你最愛的人在哪?現在在你身邊的——”

“如果以前傷害過最愛的人,”我慢慢地說,一隻手按在胃上,“但後來發現不過是一場誤會,你會怎麼做?”

等待,也只是一種懲罰。

等了那麼久那麼久。

焉甄問過我,為什麼三年了還忘不掉景頁。

這個問題無解。

同樣——

用三年忘不掉愛過三年的人,究竟用多久可以忘記曾經喜歡過上千年的人呢?

胡皓那日眼裡如死去的沙漠一般:“我愛你,這很好,只是,沒有他回來好,是麼。”

我殘忍地點頭,再點頭。

“你最愛吃的螃蟹,我做出來了,你還要麼。”

我繼續殘忍地搖頭。

嚴護士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

我什麼都聽不見。

身體在變輕。

怎麼了?

一切似乎變成了其他人的故事。我的視線越升越高,胃疼漸漸消失,輕鬆的感覺充斥到四肢百骸。

向下看——

嚴護士撲到我身邊,又慌慌忙忙衝出去叫醫生。

我的軀體一動不動,頭半垂,嘴角似笑非笑。

就這麼……結束了?

我突然覺得開心,又覺得莫名的悲傷;想盡快地飄走,卻突然無法移動。

胡皓從醫院大門正瘋狂地跑來。醫生檢視我,嚴護士臉色慘白,手指神經質地蜷曲。

我看得清清楚楚。

卻突然景色千移百轉。

嚴護士站在哪裡,潔白服裝彷彿天使,她的靈魂裡,卻是焉甄憂鬱的眼神。

焉甄保護我,為我下界,他說他對不起我。

我從不知道,言皓在仙籍的真名叫言顥;我更不知道,景頁其實就是言顥。

我和言顥一次次錯身,焉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故意帶我偷聽大仙與言顥的談話,離間了我和言顥;言顥追著我下界,變為景頁陪伴我,焉甄卻故意不讓我知道真相,在三年到期時出賣言顥告訴大仙他偷偷下界的事情,使言顥被禁足在終南山,景頁也就此消失,而後焉甄告訴我,是言顥殺了景頁。

可是,我卻不能恨他。因為他,在我那麼痛苦的時候,一路支撐著我;而現在,他為了我,再一次來到我身邊照顧我。

我對言顥由愛生恨,你對我的愛使你恨言顥。

然而,你已經做了太多。

你不必抱歉了。

我已再無牽掛。

我要去找言顥,一秒鐘都不願再多呆。

轉身。

卻突然有種奇怪的情愫蔓延。如同那年在水邊,我掙開言顥的手時,心裡的悸動。

我極其緩慢地回頭。

胡皓衝進了房間。

我突然不能動彈。

想了那麼長時間,埋怨言顥自作主張,其實我又何嘗不是。

自以為是地留在人界,自以為是地拒絕胡皓。

——卻想不到,應該更相信言顥一點。

這一刻,我看到,胡皓的心碎成一片片。

這一刻,我看見,言顥的靈魂淚水溢位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