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娘回過神來,有些警惕地望了眼濮落,轉頭詢問地看向由塵。
由塵睨了睨濮落,道:“他是清乾仙君,你不必害怕。”
一聽此話,華娘瞬時睜大雙目,不敢置信地磕巴道:“清……清乾仙君?是南嶽山的……那位上仙?”轉頭看向那人,對照著那人身上的軒昂氣質,心底疑惑打消了七八分。
淡淡地點了點頭,由塵說:“你儘管說出了何事,他不會為難你,”頓了頓,“說不定,還會贈你紫蒲藤,助你早登仙界。”
“紫蒲藤?!”華娘呼吸急促地大呼小叫,“是,是長在南嶽山的紫蒲藤?”
由塵亦是點頭。
兩隻眼睛偷偷地瞟了眼濮落,滿目皆是敬畏,卻不知由塵何時又交好了如此聲名貫耳的上仙,嘴裡小心說道:“是……梅山的一處幽泉被雷火擊破了。那道幽泉本被天泉鎮壓在地下,後因雷火截斷了一處脈相,於是,困在幽泉中的亂世妖孽,全都跑了出來。”
“如此說來,城中的疫情,也是因幽泉而起?”
華娘點頭:“確是這樣。”
由塵垂下眼瞼,蹙著眉頭思索了一陣,抬眼看向濮落:“我想多留幾日。”
濮落輕笑,點頭:“隨你。”
“華娘,”他看著面前的女子,“今日起,都不要離開梅林。天下大亂,最忌自我亂了章法,你在梅山中好生休養。切忌,不論遇見什麼,都不要出來。”
第十九回
“碧葉賜浴長生池,漸覺□入四肢。如幻如訴新雨遲,含情含怨一枝枝。清湯映得南山秀,飄逸偷香鄰舍衣。行客但來無去意,未嘗酒菜弗先痴。”望著亭柱上的一對長聯,濮落若有所思。
字型黯中帶赫,瓊姿煒爍,不假雕琢,隨韻成趣,很是有一股風神秀異之氣。
“以前不曾細瞧,這聯是你題的?”隨同著身旁人,從雲間落到湖心亭上,長生池雖是一片敗色,卻仍隱隱留著一股清雅之氣。
由塵抬手撥開隨風輕蕩的白紗,一指擦過欄杆,薄灰染指:“我可沒有這種雅興,這聯是廉君題的。”說著,黯然輕嘆一聲。
“哦?”濮落有些驚詫,又仔細揣摩了下字型,“這字,可不像他寫的。”
廉君氣質溫吞,雅緻猶如出水芙蓉,這字倒是顯得大氣了,頗有幾分凜然寰宇,俯視蒼生的滋味。
字的意境若是迎合聯的意境,就好似以大襯小,遮了本意的光彩,過猶而不及了。
上下打量聯意,想了想,濮落又道:“不過,這上下聯倒是都應了景。”
由塵略微挑眉,細長的鳳目瞟向身後的人:“那你且說說,這都應了哪些景?”
濮落聞言,淺抬手,手背隔著亭柱,至上而下緩緩拂過上聯:“‘碧葉賜浴長生池,漸覺□入四肢。如幻如訴新雨遲,含情含怨一枝枝。’這怕是廉君說的自己。我曾問他為何從不走出長生池,他只說了一句‘□入四肢’,當時只猜測可能是他受了什麼禁錮,不曾細想。現下看來,他是借了聯面之意,以示懶遊凡塵俗世。”
由塵輕勾著嘴角,淡問:“下聯?”
“‘清湯映得南山秀,飄逸偷香鄰舍衣。行客但來無去意,未嘗酒菜弗先痴。’”細細念道,濮落輕笑,“下聯意喻倒是顯然,‘清湯’意指你釀的美酒,清風一起,香飄方圓之地,自是引得他人酒蟲作祟。若是接上最後一句,如此,便圓滿了‘但來無去意’。有人雖衝著酒色而來,終究卻還是抵禦不了皮相的美色。”抬腳走向由塵,墨色的眸子看著他,沉聲問,“我可有解對?”
由塵迎上他的目光,方才撫過薄塵的指尖,細細摩擦:“先糾正一個誤解,”他道,“廉君並不是因為身受禁錮,才從不出長生池。而是多年前心蓮受損,須得長生池穩定根基。不然,若不是上次服了你的紫蒲藤,他現在又怎會不知所蹤。殘缺心蓮一好,他自然無心留下。畢竟,他與我一樣,尋不見心底那人,死不罷休。”
濮落倒是不知這層深意,仙界雖有些廉君的傳言,但多是不實的,最甚的一個,便是廉君偷了別人的片許根基,從而幻得人形。
“那我到底可有解對?”他追問。
嘴角仍舊勾著一抹淺淡的懶笑,由塵一字一字鏗鏘道:“錯,錯,錯,大錯特錯。”
濮落一愣,實是被那五個“錯”字震得頭腦空白。
“何以見得?”
他略有些不甘地反問,想不到自己一界上仙,竟因一對小小的對聯,生生換來了五個“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