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竹簡,娥眉輕蹙,一絲憂愁淡淡飄渺在眉間,“竹簡上不題字,也便是沒有所思之人。空空的……只亮著燈火,怕是連荷燈也會寂寞。”不知為何,所鍾之人也無相思意,她竟覺得何其悲傷。不為什麼,只是覺得一個人空著心,終是會孤寂一生,只留一腔寂雪寒冬,勞勞終生。還不如找人相伴,執手此生,或許還能快活一些。
“哎喲,這不是由塵老闆麼?都大半年的沒見著人影了!”鋪子老闆見由塵半晌不題字,又佔著一支筆,現下鋪子面前的娘子正多,個個嚷著選燈題字,他沒得奈何才看向這邊,卻忽而瞧清了由塵風帽下的面容,愣了一愣,當下便認了出來,“咦?竹簡上怎的一個字也沒有?由塵老闆既然要了荷燈,也抬起了筆,怎的不題字呢?往年不曾見過老闆來七巧節上逛逛,今年既然來了,就莫要錯過了。這七巧節一年僅有一次,家家娘子相公都要出來過節,放荷燈可也是必不可少的,由塵老闆不題字,莫不是覺得小店的荷燈寒酸,看不上眼?”
剛有些失神,卻忽而被店家的聲音叫了回來,他頓了頓手中的筆,略微對著荷燈老闆低了低頭,道:“對不住了,由塵馬上題字。”而後不假思索地落下筆尖,於竹簡之上,不急不緩地飄灑字句——
問來時,問去時,相望來去不相思。
思往日,思今日,猶絆往今難相知。
無處思量,生死茫茫,夢迴花醉,門斷塵前。
早知憔悴枉斷腸,何如痴心渡滄桑。
封筆直身,放下毛筆,捏起竹簡放進荷燈內,一系列動作下來,由塵不言不語。
店家執起由塵與霍芷嫣的花燈,略略看了看兩人的字跡:“由塵老闆和世子妃的字可都是萬里挑一的好字啊!飄若浮雲,矯若驚龍;樸質秀巧,落落大方。好字,好字!”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快替我們把荷燈放了,總不會老闆想要本夫人親自動手吧?”挑了挑秀麗的峨眉,霍芷嫣抬手指揮道。
“哎喲,我的世子妃誒!你老人家可是身懷麟兒,現下的日子可是算著過的,萬一稍有差池,王爺不砍了小人的腦袋才是!這事兒啊,還是小人來吧!”說完,連忙領著兩人走到河堤邊,執起竹竿勾著荷燈上的細線,小心翼翼地避開湖面上其它的燈盞,穩穩放到湖面上。
“好嘞!荷燈一放,心想事成!”收回竹竿,店家回頭呵呵笑道,“由塵老闆可要好好玩耍一番啊!世子妃你也當心些,這女子懷孕不同常人,事事都得小心,真不知婕兒姑娘怎的不跟在你身邊,萬一出了什麼好歹該怎麼辦?我家娘子當初懷上我那野小子時,小人整天都擔驚受怕的,就怕出了什麼事兒。還好我家娘子知道分寸,這不,呵呵,我那野小子就瓜瓜滾下地了!”
“去看你的鋪子吧!”霍芷嫣笑罵店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當我們女兒家是結瓜的藤呢,瓜熟了就落地了!?快走快走,小心荷燈都被人偷去了,回家被你家娘子揪耳朵!”說著,俏皮地學了學揪耳朵的姿勢,頰上紅光滿面。
“哎呀!對啊對啊!城裡又出了幾個小潑皮,每次就愛來小人這兒搗亂!世子妃,由塵老闆,小人就不多陪兩位了,二位請便,請便!”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跑向荷燈鋪子,招呼那些正挑選花燈的男女。
“呵呵,”看著店家一副生怕被自家娘子責罵的神情,霍芷嫣不由笑出了聲來,“這王升還是這般的老實,一逗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大小姐。”忽而,由塵輕聲叫住她。
不解地回頭,霍芷嫣收起笑意:“怎麼了?”
由塵淡笑:“你還是適合自在的笑。”因此方才剛見時,娥眉間的那抹哀愁是那般的不適合她。本生得自在,再怎樣揮別前塵,也不應該變得面目全非。
略微怔了怔,霍芷嫣低首嫣然一笑,而後又看向由塵:“我笑不笑沒關係,你才應該多笑笑。”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此次你回來,變了甚多。”
“有麼。”隨口答道,由塵轉眼看向那河面上飄得遠了的荷燈,淡金色的眉眼半瞌著,除去往日的寡情清魅,剩下的一絲懶懶,更襯得人清漠無言。
“以前你總是那般的冷清,任誰想要與你親近,你都將人拒之千里,而今看起來,卻比那時溫暖多了。”雖不知為何會成了這樣,但是卻還是有些驚喜的。只是,卻也有些失落,畢竟能使面前人溫和起來的,顯然不是自己。
廣袖中的手微微收緊,由塵忽而低低吸氣垂上了眼簾——
他的溫暖……是因有了那顆不屬於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