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生了一場大病把三月到八月的事情全忘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病,可以讓一個人把半年間的事情全忘了。每一次他試圖去回想,要麼是渾身疼痛,要麼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曾調查過他那幾個月的事情,除了他從三月從香港乘船到上海這段時間在船上發生過一起命案之外一切都正常。他從船上下來之後便倒下生病。這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查善生查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心思去查探和回想了。
可現在,這種讓人窒息和恐懼的感覺讓他顫抖。為什麼這種感覺會那麼熟悉?
整個暗室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可是聽在耳邊卻是滿室的呼吸聲。
這裡面……除了他,還有別人?
查善生睜開眼瞪大雙眼,還以為會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但這間室裡除了他這個人之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悄聲地安慰自己。再也不敢閉上眼睛了,不然耳邊就會聽到那些可怕的呼吸聲和腦中浮現可怕的幻想。不知過了多久查善生終於受不住地昏睡到床上。
然後陷入一個可怕的夢中……
“啊!”
羅碧煙從噩夢中醒來。抹了一把冷汗,她以手掌自己的額頭。
“怎麼回事,最近老做噩夢。”
而這一次竟然做夢夢到藥郎被自己殺死,她雙手撫住額頭,最近這個夢越來越頻繁,如同某一種暗示讓她必須去做某些事。這夢折磨著她,這讓她覺得恐懼。
“藥郎,最近在做什麼……”
看看天色天已經亮了。藥郎最近從羅家中搬了出去。沒有回以前的住處,那住處早就荒蕪了。羅碧煙不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最近藥郎漸漸淡出上層社會的視線,再也沒有替人看病了。除非是高價請出,藥郎才會出現替人看病。
“不行,今天一定要找到他。”打定了主意,羅碧煙打起來十二分精神。
看看外面,這春天,快來了吧。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晚,卻要比往年下得多、下得厚。
這雪似乎要將這傷痕累累的人間給掩蓋住,將那疼痛而醜陋的疤痕給掩蓋住。可冬天一過,這雪也便消了。在的,還在。只是,這雪消後,這大地的傷口又重了一分。死的人,又多了一分。堅持活下來的人們還在找尋著活下去的路途。
只為活而活。
這樣的大地,被人類摧毀得低吟哭泣……
下一次戰爭,很快就會來了吧。那時候,這天地也為之色變吧……
可誰都無法去阻止,這麼大的罪孽覆蓋整個世界。戰火燎原勢必讓屍首遍地,靈魂哀鳴。所有的生命必然被捲入其中,物種的毀滅也徹底絕頂。
羅碧煙有時候也會想,自己是個記者,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她知道這個千瘡百孔的大地有多少人因為戰爭而流離所失,家破人亡。他父親被稱為“羅善人”是因為每一週都會將食物派送給租界外因戰爭而失去所有的人們。他們家做的是小生意,但還能過去比別人過得要好。羅碧煙有時候深深感到疲倦,對這個世界和這個國家感到沒有安全感。但是她總是打起精神來去面對一切,父親不允許自己消失在自己的眼底,所以她只能在上海灘做新聞,而不能到更遠的地方去。
她,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她,想以自己的心去面對這個殘酷十足的世界。
她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程度……
打起精神,穿上洋人時興的長衣、靴子和一頂秀氣的帽子。再隨手拿起一把洋傘便出了門。羅老爺看自己女兒出門,小小地欣慰了一下。
羅碧煙不知道去哪裡找藥郎,這藥郎不知不覺之中從自己的視線中淡化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藥郎在自己眼前消失了。以前,自己隨時都能找到藥郎,現在,看著道路上茫茫的白雪卻不知道哪裡去找。
這樣的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為什麼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電車從自己的身邊開過,帶起了風雪。
“藥郎!”
羅碧煙轉身追電車而去,可再怎麼追卻都追不上,羅碧煙氣喘吁吁。
“混蛋!”
羅碧煙喘著氣對著遠去的電車大罵。
“那該死的小子到底在做些什麼。”羅碧煙跺腳。
“羅記者,這是怎麼了?”陳逸笑著問,他在包子店外看到好笑的一幕,他看到羅碧煙追著電車跑。而電車上有個日本男人對自己挑釁地笑過,他也回以笑容。
“是陳巡捕。唉,我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