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語,北風似刀割碎過往般呼嘯。落雪低徊,有一些什麼,正自遠處慢慢歸來。鼓聲敲去舊塵,鐘聲探向遠路。啊,呀,那些從心底深處唱響的聲音,一時俱發,歌遍遠山蒼天。狂風掃蕩落雪,明徹的冰面倒映出那翩飛的人影。衣如雪,發如雪,人如雪。六瓣的奇花,在隆冬盛放。灰茫的天際,萬點瑩白舞動。冰上落不住雪,稀疏的瑩白被風掃起,卷舞難停。
人聲吟唱著古老的字句,飛天仰面向天。雪片輕盈地橫飛過來,無聲地落在面上發上衣上,沾在眼睫,凝掛於唇。落了,散了,又重飛,重聚。
空中已經望不見什麼,只有重重的雪,冷冷的風。宛轉徘徊的人聲,越來越響,越聚越齊。想掙脫……想要掙脫一切的羈絆。
飛天張開了口,喉間清亮的吟聲盤旋而上,像是九轉神龍邀遊九天。腳下的舞步越來越急,已經到了不可能再繁疾的地步。飛天身體突然騰躍而起,輕盈得像一線光,一縷風。白衣鼓滿風勢,像一隻巨鳥。
忽然銀光迸現,衣裳無聲地碎裂,如落葉碎雪一樣地飄散滑下。一尾銀龍清嘯昂然,扶搖直上。激盪的大風吹散了紛紛揚揚的大雪,這一幕龍翔清晰如同閃電,照亮所有人的眼睛。
鼓聲消失,鐘聲沉寂,人聲卻綿長不息。天縱寬,海縱深。心如疾風,飛越長空。
番外《飛天》
漫天飛雪,不見歸途,不見來處。玉碎乾坤,凍雲低垂。
行雲往手上呵了一口氣,溫暖還沒有到達手心,就變成了白茫茫的寒霜。他回頭看一眼飛天。
只穿了一件白綢的單衣,廣袖敞領,銀髮雪膚,在紛紛揚揚的漫天飛雪中,渾不似真人。寒風吹得他銀髮白衣盡向後去,飄擺鼓盪,獵獵有聲。
“真的……”行雲挽著他手:“可行便行,不可行不可勉力為之,你現在的身體不比從前。”
飛天向他淡淡一笑,邁步前行。
隱龍的白江紫海,在蒼茫的大雪中,看不到邊際,分不出天地。天也是一片蒼野,地也是一片銀霜。雪片似玉蝶一樣紛紛朦朦亂撲人面,打得人睜不開眼。行雲緊趕了幾步,跟在飛天的身後。
一千年的時光。千年一輪的祭舞。
飛天抬起手來,雪片落在掌心,六瓣的奇花,盛開在寒風之中,冷冽絕豔。曾經是龍族最畏懼的寒冬,沒有生機的,絕望的雪月。整個隱龍谷內,找到不一滴水。腳下的土地因為冰雪而緊硬光滑,雪花落在地上,被狂風捲得起了破碎的渦漩。衣帶當風,銀髮狂舞。
飛天轉過頭來向他微微一笑。舉袖輕揚,腳尖踏上了已經成了一條冰練的白江。
茫茫的江面已經凍成了明鏡般的堅冰,厚厚的雪被向四周清掃,露出當中一塊空的圓場,飛天正一步一步朝那無雪的冰面走了過去。兩旁是肅立的族人,俱著素衣,披髮赤腳。
飛天停了下來,除下了腳上的單鞋。赤腳踏上冰面。嚴冬如此酷寒,又如此潔淨。空中什麼氣味也沒有。天地間只有風聲。抬眼遠望,除了蒼茫雪原,沒有半分雜色。一絲絲雜念都被盪滌吹淨,眼中一片明澄,心中甯定安詳。
巨大的祭鼓上,站立著垂髫童子。一旁身著素衣的龍女,手中捧著玉盞銘器。
遠遠看去,冰上那白衣銀髮之人恍若一枝幽草,似乎風再大一些,就要將他從中摧折。雪再大一些,又要吹碎了那一葉單薄。
圓的空場,冰面之上,零星散佈的玉鼎。嫋嫋的青煙來不及成形,便被風吹得了無痕跡。祭鼓響了一聲。沈悶的,象是遠古的夢境傳來的聲音。鼓聲敲回多少舊夢前塵,多少豪情逸志。大風呼嘯而過,似奔馬驚雷,來了又去,往返在失落的時光中。祭鼓又響了一聲。似金石敲擊作響,似蒼海濤聲泛耳。
飛天伸展著身體,手臂上舉。狂風捲著碎雪珠沫繚亂襲人,霽霰霏霏,薄霧輕煙。
那是一幕塵世間的仙景,是紅塵上的氤氳浮生。在那一片迷朦中的人影,指若玉劍,銀髮流光。
行雲遠遠的看著,第三聲祭鼓響過,所有的龍族族人全部單膝著地,仰面向天。輕煙一陣濃一陣淺的掠過似夢境交疊,冰上的人影隱隱疊疊,若近實遠。
他足尖點地,飛身躍上了祭鼓。亂飛的銀髮遮住面容,劍眉鋒銳,目似寒水。閃爍的晶亮的眼神,象是昨夜星辰。一片寂靜中,飛天踏響了足下的鼓面。遠遠的一片祭鈴聲響。蒼茫的看不見的山巔,遙遙有鍾聲相應。廣袖飄蕩,流繹過雪與風共舞的虛空。
這是一場遺世而獨立的祭舞,這是一句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