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的十一月,蘇翊辰殘魂一縷苟延殘喘,沈君逸睚眥欲裂竟是比較起蘇翊辰更加像是惡鬼,那自個兒呢?沈君淮察覺有寒風順著衣領往內肆虐,他緊了緊衣領,感覺頭腦發脹面頰溫熱,大約是又發燒了,且走且停,地上沒有掃乾淨的積雪踩上去嘎吱作響。
他在病重的情形下走走停停,一段路走出了半生的長度,背後是周玉笙的靈堂,已經成為黑色的夢魘的沈君逸抱著孩子在門口,也許已經看到了他在緩緩的行走著,看他的背影如同在看那日滾下臺階的周玉笙。
女子一生得男子愛慕究竟是罪孽還是上天的恩賜。
沈家老爺收留自己頂替了親兒,也不過是因為記掛自己母親。母親的一顰一笑落在了沈蘇兩家少爺的心懷裡,發了芽生了根,枝蔓攀沿順著心房往上生長,但卻只有蘇家少爺心裡的那棵開了花。
得了又如何,石榴裙下有人拜倒又如何,還不是死了,還不是抱著琵琶飲了砒霜淒涼的死了。
現在輪到了周玉笙,她在中秋來臨之時抱著竹籃去摘桂花,腹中懷著希望心裡滿是愉悅,還是死了。她滾下臺階倒在雪地裡,下半身全是血,腹中孩子苟延殘喘出來見了人世,可是見人世又有什麼好呢?佛說八苦,生苦方是最痛。
沈君淮很害怕,命苦之人是蘇翊辰與周玉笙,他倆皆因自己而亡,可他沈君淮還安然活在這世上。
死苦煎熬已去,他在生苦裡猶如落了油鍋,煎炸得他痛不欲生。
皆是報應。
周玉笙靈堂布置起來,她離世的訊息也許還在傳遞的路上,現下會來靈堂祭拜的只有沈家在揚州的親朋。沈君逸自周玉笙死後就入了魔怔,從頭到尾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孩子不哭的時候他就接過來抱抱,他的兒子生了周玉笙的眉眼,嘴唇下巴又與自己是一個磨子刻出來的。
妻子死時大約心中帶著憤恨,她無意窺到了夫君的苟且之心,內心必定是憤恨無比吧,不然也不會一時驚嚇跌落臺階了。
沈君逸懷抱著孩子,已經有人陸續登門祭拜,路過他時都輕聲說——節哀順變。節哀,節什麼哀,外人只知沈大少奶奶難產而亡,卻不知是他沈君逸親手把妻子送入黃泉。明明有可以救她的機會,沈君逸保孩子三個字就輕易把她置於死地。
從未生過愛意,又何必留她繼續受苦。
他瞧著懷裡的孩子,那麼小那麼瘦弱,哭聲都細如蚊蠅。是他的血脈,可是,卻沒有絲毫地方是與君淮有關的。
妻子都已死了,他還有什麼畏懼的。
蘇翊辰在太陽落山後姍姍來遲,弔唁的賓客已悉數離去,就像是當日蘇翊川死時的情景。他緩步走到靈堂,見沈君逸頹唐的跪坐在蒲團上,懷中抱著孩子,面前一盆燃燒的紙火恍惚的映著他青白的臉。
“沈大哥,我來給嫂子上香。”
“有心了。”
懷裡的孩子扭了扭小身子,忽然小聲的哭叫起來,一直候在門外的奶孃聽到聲響連忙進來從沈君逸懷中抱走孩子餵奶去了。待到孩子抱走,屋中安靜下來,蘇翊辰上前捻了三支香點燃後對著周玉笙的靈位祭拜了一番。
沈君逸執著一沓紙錢默默的燒著,臉色比麻衣還蒼白。蘇翊辰插了香火,回身來也拿了幾張投進火盆,火舌上竄瞬間就吞噬了白紙。
“逝者已矣,沈大哥還望節哀。”
“有何哀可節,生老病死輪迴往常,除了坦然接受,別無他法。”
一番話說得冷漠,到也不無道理。蘇翊辰想自個兒在井底看了十五年的恩怨,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徒生哀怨的了。
“君淮昨夜發了高燒,這幾日身子虛弱,你會衝撞他,還是暫且不要去見他了。”
“……我知道。”
又是一沓紙錢入火,火光大盛,火舌跳躍起來幾乎要貼上沈君逸的臉頰,他不閃不避,直勾勾的注視火光,彷彿要從中看出點什麼端倪來。
“翊辰,歸來數月,你覺得人間快活嗎?”
蘇翊辰在滿堂的香火中深深呼吸一口,他想起了自己在佛堂中被焚燬的牌位,孤寂落寞,落滿了灰塵。
“興許,快活過。我不曾停留太長時間,所以經歷的少,看到的,自然也少。”
“呵,為何要執著歸來複仇,大仇得報又如何,死了的也活不回來。”
蘇翊辰拿過一個蒲團,在周玉笙靈位前跪坐下來,他與沈君逸並肩,側著臉注視沈君逸暴露在火光中的臉。
“沈大哥,我五歲就離開人世了,十五年來僅靠報仇二字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