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廣帝失去了最鍾愛的女子,七皇子韓湛遠也永遠失去了自己未曾謀面的母親。
對於這些,其實睚眥並沒有太多的感受。他本是上古神族,混沌而生混沌而長,對人間的父母親情淡漠無覺。要不是衝著那個眼中釘肉中刺湛遠天君,他寧願此時多飲一杯酒多下一盤棋,也比看人間這無聊的分分合合有趣得多。
痛失愛人的皇帝雙眼長闔,良久才將懷中不停哭鬧的小小嬰孩甩給身邊的太監,自己大步拂袖而去。
“嘖嘖,看來湛遠天君這一世不好過啊。生下來剋死母親又得罪了他爹,看來這輩子註定是個落魄皇子咯。”
睚眥身邊突然冒出了一個人來,一張十五六歲的少年面容,劍眉星目,英俊挺拔。一襲杏黃的衫子穿在身上,明明柔軟的色調,偏偏穿出了幾分落拓嬉鬧的張揚。此時正搖著一把翡翠骨的摺扇,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道。
睚眥面無表情收了鏡子,方才看向自己的寶貝三弟悠悠笑道:“那又如何?他本就是觸犯天條罰下凡塵受一世之劫,這不過是他該受的劫難而已。”
“誒我說二哥,你不會乘人之危伺機報復吧?”嘲風一把合上摺扇,雙手抱肘乜著眼睛看向睚眥。
“就憑他現在這樣,我隨時都可以報了那一劍之仇。”提起復仇,睚眥不由得唇角勾起,手下意識覆上了自己左臂,紅豔的眸中掠過一絲期待。
嘲風大搖起頭來,長嘆了一聲:“唉——”尾音拖得長長,像是有什麼天大的遺憾。
“怎麼?你覺得我勝之不武?”睚眥冷笑道:“我的概念中只有報仇與否,至於對手如何,又與我何干?反正最後下場皆是一樣。”
嘲風神色頗為惋惜:“不不不,只是三弟想到這樣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二哥幾百年的苦練,心中就痛惜得很啊。”
睚眥笑哼了一聲,背過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別人不知道,自己對這個三弟可是清楚得很。別看靜下來時沉靜內斂,年紀雖小卻有端莊威嚴之氣。但是處的久了,才曉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套在這三弟身上同樣適用。
向來十句話裡十句是假,說是上古神龍子嗣,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堪比那狐族的王。機靈有餘,油嘴滑舌,把天宮裡一幫小仙娥仙子哄得心花怒放,人緣比起自己這個哥哥不知道要好上幾千幾百倍。又生□湊熱鬧,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性。
是以睚眥心知肚明,不管這小子說什麼,都只可能是一個目的——看熱鬧。
見睚眥轉身,嘲風又繞到睚眥的面前笑道:“二哥,不過你別擔心,三弟我正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讓你報了仇,又讓你對得起這幾百年的苦練,才來特地告訴你的。”
睚眥眉頭一揚,笑得風流四溢。嘲風心中大喜,以為這次有戲,卻不料睚眥冷不丁拋給自己一個簡短的:“哦。”
嘲風有些蔫,還是扯著自己二哥的袖子蹭道:“二哥啊,我看你不如收了投胎的那個小子做徒弟,教他些你的武功,再封了自己的法術和他對決。這樣就公平了,他輸了也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二哥你也既報了仇,又對得起自己的一身功夫嘛。”
“哦。”
“……”
“二哥……&*¥#@……”
“哦。”
嘲風終於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走了。睚眥捏了捏清靜了的耳朵,喝了口茶,才又想起輪迴鏡來。再一看鏡子,韓湛遠已經是個七八歲孩童的模樣。眉眼肖了湛遠天君七八分,清秀得像一個女娃娃。
此時韓湛遠正在鏡子裡使勁兒咬著嘴唇,眼睛不知為什麼紅成了一對兔兒眼。玉琢似的小手半遮在寬袖中,死死握成了拳頭。
睚眥覺得有趣,頭一遭看見湛遠天君小時候的模樣,果真比起現在可愛十分。
看著小韓湛遠這副倔強又委屈的樣子,睚眥輕笑一聲,手中拈了一個訣,騰雲下凡去也。
第四章
正是仲春,皇宮中一片春意盎然。綠的柳梢頭,紅的桃花瓣,落在池中的水裡,再加上一陣風吹柳擺花瓣浮沉,便是一幅絕好的風景。
睚眥在宮裡興致勃勃的逛了一圈,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到站在角落裡的韓湛遠身邊,笑眯眯的俯下身子看著他。唇角微勾,狹眼半眯,未束起的長髮溜下白衣肩頭,垂在胸前。
韓湛遠正在用手揉著眼睛,是以還沒有發覺面前這個笑得不懷好意的美男子。
睚眥打量著韓湛遠,有些偏小的衣服上四處沾著青草泥土,嘴角邊似乎還有一塊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