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頭兒是說要立即停止一切拷問,可是這個陣勢?
“快快,給他解開束縛帶!”為首的醫療隊隊長衝著他們呵斥。
恍然上前,兩名刑訊員手忙腳亂開始解開澈蘇身上那牢固的四肢束縛。
抿著嘴唇,年輕的中尉儘可能小心地拆掉了犯人手上精巧的金屬拶指。纖長的十指中,其他的都完好無損,只有左手的小尾指和無名指上,淋漓的鮮血糊住了蒼白的指節,靜靜地給刑訊臺撒上了一串殷紅。
不知是出於慢慢加碼的心理策略,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主刑訊員沒有真的開始就對重要的中指食指用刑,而是選擇了犯人的小指和無名指。
看著一名軍醫緊皺眉頭開始處理那兩根傷殘的手指,年輕的中尉微微一陣放鬆,踉蹌著坐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雖然完全弄不明白出了什麼狀況,開始似乎有什麼完全不一樣了,他隱約地想。
“鎮靜劑,止痛針。”為首的醫療隊長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上氧氣罩,小心移動。儘可能別碰他,他現在的痛覺比一般人靈敏……”
敞開的門口,再次出現了一個白色醫生袍的人影。匆忙走到擔架前看了看澈蘇一眼,他擺手示意下屬們繼續。
緊接著,他轉身來到了那些刑訊儀器前,認真地開始記錄一些資料。
完成了記錄後,他向著兩名刑訊員沉聲開口:“原主管請我來的,我需要你們提供一些犯人的身體資料,好有針對性地進行治療,請你們配合。”
慌忙點點頭,年輕的中尉眼尖地發現了這名軍醫口罩上眉宇間那顆醒目的黑痣,恍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聯邦軍部直接隸屬下的第二軍醫院院長,傅家盛專家?
一陣緊張的忙碌和初步救治後,輕巧卻結實的擔架飛快地被推出門去,幾近無聲的滑輪在地面上留下一串細微的擦痕。
隔著審訊室外面的單向可視特質玻璃,匆匆趕到的原碧海和齊波兩代軍情四處的新舊主管,齊齊站在了門口。
伸手叫停了擔架,花白頭髮的齊波老主管默默地看著擔架上的那個單薄身影。
像是被剛才那極短暫的刑訊折磨得失了神,雖然被醫生初步救治了半天,澈蘇依舊緊緊閉著眼睛,深陷的眼窩邊,濃重的青色晦暗和烏黑的睫毛掩映在一起,毫無生氣。
那張他熟悉無比的的少年臉孔,雖然已經被多日殘酷的刑訊磨損了以往的俊美和靈氣,可齊波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的,在絕密檔案中關注了十多年,雖然不算熟知他遠在異鄉的一舉一動,可是澈蘇的所有人生轉折點,他都基本清楚。
——什麼時候被打上賤民烙印,和那批孤兒一樣取得帝國的賤民籍貫;什麼時候開始接受澈安的私下教育;什麼時候參加了那場帝國高中聯考,隨著霍爾莊園的少爺進入皇家工程學院;又是什麼時候被帝國的皇子選中為搭檔機修師……他統統知道。
一直到一年以前,他的監護人、聯邦“深海”計劃的帝國總負責間諜澈安的計劃完全脫軌,不久之後,傳來令人震驚的澈蘇陣亡死訊。
——極具諷刺意義的是,不是為了聯邦,這名“深海”計劃第二代中最優秀最傑出的聯邦天才少年,他的死是為了帝國。
“老師……”原碧海的聲音嘶啞,盯著擔架遠去,他強壓住心底的混亂和震驚,“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們都有錯。所有人都有錯。”喃喃說著這麼一句,齊波老主管沉重無比地道。
靜靜等著他,原碧海沒有繼續催問。
佝僂著原本一直挺直的腰板,老主管似乎很勞累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冷冰冰的觸感讓他皺眉。
“澈安有錯,我有錯……謝芮風老將軍有錯。”良久之後,老主管望著隔著玻璃清晰可見的機密刑訊室,銀灰色的刑訊臺上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只有紛亂的捆綁束縛帶散落著,還有少許斑駁的血跡。
凝目看著裡面,他澀然道:“只有澈蘇,是並沒有錯的。”
屏住了呼吸,原碧海心裡越來越震驚。
“因為他,從始至終都不曾知道自己是聯邦人,對不對?”他試探著問。
“是的。”艱難地點點頭,老主管忽然站起了身,“我得馬上彙報謝詹將軍,申請參與進來。還有,你跟我來,正好親眼看一下我怎麼聯絡帝國的情報線。”
深深吸了口氣,老頭兒和緩的眼神恢復了多年來的銳利:“必須第一時間聯絡1號間諜,這一點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