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望地發現,爹爹那雙眼睛裡的堅持如此強韌,根本無法動搖。死亡的腳步一直在漸行漸近,卻從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且帶來死亡的,又是這麼親近的人。
腦海中,十幾年和老爹相依為命的場景浮光掠影般閃回。
揹著幼小的他,腳步輕盈地走在帝國貧民區的爹爹;生病時徹夜守護在他身邊的爹爹;皇家監獄中,強大到如入無人之境的爹爹;溫柔地握著他的手,說“跟我走,你安全了”的爹爹……
一幕幕埋藏在心中的畫面,讓他一瞬間淚水滾滾而落。
微微地點點頭,他沙啞著嗓子,泣不成聲:“爹,假如有下輩子,我……做你的親生兒子,好不好?”
……堅硬如鐵的男人,終於因為這一句話猛然潰不成軍。
死死瞪著臂彎中安靜等死的兒子,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猛地把澈蘇推出了重重厲光絞成的粒子網!
“滾吧!下輩子我才不要你做兒子!”胸中的鬱結和痛楚像是利刃,刀刀刺心,讓他覺得痛得快要發瘋,“哪一個做父母的,遇上你這種孩子,不會少幾十年壽命!你就算不想想我,你怎麼可以不想一想佩妍,想一想你年邁的外公!?”
假如說孩子失而復得是人生最大的歡喜,那麼再次得而復失,對於家人來說,那又是怎樣不能承受之痛?!
踉蹌地跌坐在地上,澈安任憑蜂擁而上的聯邦特工銬住他。胳膊上緊繃的肌肉硬得如同鋼筋,無意識地被幾個人死死按倒時,他發出了一聲悲愴地嘶吼——沒有辦法,他下不了手!
他本該知道的,就算是做好了最狠心的決定,當面對著澈蘇那雙依賴而信任的眼睛時,他根本無法真的痛下殺手!
……
宇航艦選擇了最近的躍遷進入點,這十多個鐘頭的剩餘航程,在艦上一眾軍情四處特工的心中,變得既漫長,又短暫。
自從親手將風駐安銬住關進簡易囚室,苗東就一直異常沉默。
原碧海默默點燃一支菸,伸手遞了一支給他:“來一支?”
搖了搖頭,苗東硬邦邦回答:“我去看一下守衛的換班情況。”
轉身欲行,卻被原碧海淡淡叫住:“不用了,除了風駐安這個異動因素,不會再有別的危險。”
“對,我們的聯邦小英雄自願送死,風上校也心如死灰。”苗東冷笑,“這個艦艇上,只有我們這一群看守和押送者,的確很安全。”
沒有再交流的意思,苗東望著固若金湯的宇宙艦艇內部,眼睛中慢慢有點發紅。
“頭兒,我心裡難受得好像要炸開。”一向鐵骨錚錚的年輕軍人狠狠一拳砸向身邊的艦艇艙壁,“從沒有一次出任務,讓我出得這麼憋屈,這麼不甘願!”
默默地大口吸菸,原碧海神情淡漠。
“我們是軍人,你只要記住這一點。”他按熄了菸頭,蒼白的手指碾了又碾,直到把那菸頭碾得稀爛。
望著遠方,他隔著艙壁看向無盡的太空,看著那蕭瑟暗沉的星辰。
宇宙真大……人生卻荒謬而短暫。原碧海心中忽然浮起這樣的喟嘆。
費舍星,荒蕪的山脊和平原上,戰火遍地。暗青色的礦石分佈帶早已經千瘡百孔,原本滑如少女肌膚的平緩曲線被割裂開,顯露出片片瘢痕。
星羅棋佈的據點佔據了資源最豐厚的西半球,聯邦和帝國的戰場,正是集中在這裡。而整個東半球已經被勘探完畢,分佈極為零散的礦藏並不值得爭奪,只留下了幾個早期時的空港基地。飛啊凡啊論啊壇
而自從戰爭打響,這些遠離戰場的基地也被聯邦和帝國紛紛廢棄,很久沒有啟用了。
而這一天,一直平靜荒涼的聯邦空港基地裡,卻迎來了一片久違的匆忙起降。梭狀的宇航艦艇勻速降落,暗鐵青色的艦體在一片青灰的山腹中顯得低調而神秘,帶著無聲的壓抑。
幾個小時後,在基地裡安靜等待的艦艇,終於等來了它要等的友艦。從母邦哥達星經過四十多小時星途跋涉的一艘中小型運輸艦,穩穩地停在了這座荒蕪的基地裡。
和在聯邦起飛時一樣,幾輛特殊的加長軍車整個從特殊對接橋中直接被送往了接應的那艘艦艇中,通體漆黑密不透風,外面守衛和執勤的大批軍士,並沒有人能窺得裡面是什麼人。
艙門緩緩合起,原碧海從軍車中抬腿下來,向著艦艇門邊靜立的那個男人舉手嚴肅行禮:“將軍,軍情四處處長原碧海前來複命。”
他身後的幾輛車門應聲而開,身形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