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儘管他已經下定決心結束自己的生命,可那應該是一種悲壯的、帶著巨大的困惑與絕望才走到盡頭的行為,被這個不知道從哪跑來的混賬一說,“自殺”這麼神聖的行為,簡直就像排隊上公共廁所一樣!
“我先跳!”
“我先敲!”
圍觀群眾黃瑾琛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場穿幫。
少年憤憤地怒罵:“哪來的瘋子?!”
寇桐罵回去:“你才是瘋子!瘋子才跳樓!多汙染環境!”
少年:“你……”
寇桐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硬生生地從高空給拎了下來,看得黃瑾琛一驚一乍的,這少年也有個十六七歲了,雖然比較瘦弱,可也畢竟是個人,不是一隻沒了毛的小雞仔。
滿腦子如同他姓氏一般,充滿了各種詭異顏色的黃大師心裡轉著幾個奇異的小念頭——他想:這帥哥看著挺瘦,力氣卻不小,身上一定很有料。
黃瑾琛透過開啟的門縫往外看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震顫的地面和崩潰的建築已經平息了下來,只見那少年怒髮衝冠,顯然對插隊者的憤怒已經蓋過了為跳樓醞釀好的情緒。
寇桐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專心致志地敲打著防護欄,側著耳朵,幾乎貼在冰冷的鐵管上,面色凝重得好像接受來自外太空的新聞電臺似的。
少年冷冷地看著他敲了整整一圈,然後慢慢地轉身,背對著護欄,坐在了地上。
寇桐點著了一根菸,表情漠然地掃了少年一眼,用下巴點了點:“行了,你跳吧。”
少年怒不可遏。
寇桐略微有些寬的袖子微微掉下來一點,露出他佈滿傷痕的小臂。
黃瑾琛就不笑了,靠在背光的牆角里,細細地觀察著寇桐,他的眼神極好,這個角度,正好能看清上面的傷痕,一道一道,非常雜亂,然而不管怎麼看,都像是自己劃的。
他想起方才被自己不小心撞見時,寇桐那觸電一樣的動作,現在卻又能毫不在意地當成道具亮出來。
黃瑾琛摸了摸下巴,他總覺得寇桐在工作和私人情況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表面上看不出來,一些細節上卻好像傳說中的多重人格一樣。
少年的目光不負重望的落在了他的胳膊上,寇桐噴雲吐霧地說:“看什麼?哦……這個啊,這個死不了,得對準大動脈割下去才行,而且就算是對準動脈,死的時間也比較長,成功率不是特別高,你要是想死,我覺得跳樓這主意挺好,比吃安眠藥和割腕都靠譜。”
少年猶豫了一下,在他身邊坐下:“怎麼弄的?”
寇桐瞥了他一眼:“去森林公園讓大黑熊撓的。”
少年嗤之以鼻:“騙人。”
寇桐愛答不理地不理會他了,過了一會,少年卻自己開了口:“這種傷疤我也有。”
他說完,撩起自己的袖子,細膩的面板上甚至還有沒好全的疤痕,看起來血跡斑斑的,兩個人坐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對渣滓洞出來的獄友,在交流受刑心得。
“叫什麼名?”寇桐問。
“何曉智。”少年說。
“哦。”寇桐點點頭,停頓了一會,然後慢吞吞地說,“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她不要我了。”
何曉智轉頭看向他,說:“什麼?”
黃瑾琛也伸長了脖子看過去,心想:什麼?
寇桐的臉在星光下顯得有些模糊,甚至有些疲憊,這使得他看起來幾乎不像是一個青年了,帶上了某種說不出的滄桑意味……
就像他說得是真的一樣。
寇桐接著說:“她走之前說給我留了一些東西,就在這個樓頂,我卻怎麼也找不到。”
何曉智問:“那你敲杆子幹什麼?”
寇桐說:“她就是以這個節奏把這邊的護欄都敲了一遍,我每年這一天都會跑上來敲一下,可是始終找不著。”
“哦。”何曉智停頓了一會,不大能理解這種行為,還是感覺他有點瘋,於是不鹹不淡地安慰說,“別想了,別人不要你又不是你的錯。”
寇桐反問:“那你又是為什麼?”
“我覺得……活著很沒意思。”何曉智眼神迷離了一會,然後把下巴墊在自己的膝蓋上,慢吞吞地說,“我活著幹什麼?我想不出來,不如死了。”
“活著……太痛苦了。”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慢,一開始因為自殺過程被寇桐打斷時候產生的憤怒,就像是某種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