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房走到盡頭,有一家小店鋪,門口貼了門神,還掛了桃木劍,裡面的牆上貼滿了硃砂畫的黃紙符,寇桐熟客似的揭開油乎乎髒兮兮的門簾走進去,靠在門口等著,只見一箇中年婦女正背對著他,跟一個帶著墨鏡神神叨叨的瞎子老頭說話。
老頭說:“從你們倆這八字上看……唉,有一句話我老頭真不該多嘴。”
“您說吧。”
“唉,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是夫妻要長長久久的過日子,命格非得不能相剋才行,過去古人婚嫁時候,要請人算好了八字配了,還要挑良辰吉時,方能擇日完婚,可是現在的人呢,老祖宗那點傳統都丟了。您看,您丈夫自從結婚後,這些年來,是不是事業一直不順?”
“是啊!他打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不得志,一開始還知道上進,後來越來越不像話……”
“還酗酒。”
女人說:“對!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孩子有十多歲了吧,是快考……”
“快考高中了。”
老頭捻捻鬍子,嘴撇著,搖頭晃腦地算上一陣,嘆了口氣:“夫人,您是火命,您丈夫呢,他是木命,您想,這木頭一遇上火,那不都燒沒了麼?”
寇桐看著那傻娘們兒跟抓著救命稻草似的看著老頭:“那您說……您說怎麼辦呢?”
“您與他此乃八字不合,生來不應當在一處的,您丈夫婚後定然多遇小人,事業時時受阻,您跟著他也是嘗便人間苦辣,飽受苦難,日日脾氣暴躁,乃至於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
“是是!太準了!就是您說的這樣!”
“你們倆這恩怨乃是前世上帶來的,今生往一塊攪合還沒完,怕是……日後還要應到孩子身上。”老頭接著忽悠,“孩子最近在學校……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一句話直戳女人的淚點,那眼圈忽悠一下就紅透了,大淚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一句話:“我明白……您這意思了,聽明白了,我們倆,本來就不應該在一塊過。”
老頭還很體貼地從旁邊抽了張面巾紙給她。
女人情緒崩潰了,痛哭流涕,邊哭邊罵好一陣子,大概十幾分鍾以後,她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臉上帶上了堅決的神色,從包裡拿出一疊紅通通的人民幣壓在桌上:“老神仙,太謝謝您了,您說得對!我這就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跟他離婚,我自己帶著我兒子,也能把他養大成人。”
“哎哎,好……”好的是人民幣,老頭眼睛裡都快冒藍光了,兩隻雞爪子似的手就往上抓去,靠在門口的寇桐於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老頭一看見他,立刻跟偷東西被抓現行似的,忙縮回手,一臉正襟危坐、視金錢如糞土的模樣:“咳,您這話就見外啦,夫人,我不是要您的錢,世人迷惑,我等修道之人指點迷津,乃是給自己修因果,結善緣的,這些銅臭之物,不要也罷,您拿回去,要是覺得我說得有理,日後親戚朋友有難處的,不妨來找我老頭。”
寇桐想笑,覺著那苦主一臉苦大仇深,自己笑出來不大合適,只能憋著,感覺臉上的肌肉有些抽搐,於是背過臉去,暗暗給自己揉了揉。
等女人千恩萬謝地走了,他才大模大樣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老頭的對面:“季神仙,給我算一卦?”
季神仙斜眼掃了他一眼,從鼻子眼裡哼了一聲,慢吞吞地站起來,關上門,在門口豎起一塊牌子,上書“三卦已滿,明日請早”。
然後回過頭來氣鼓鼓地瞪著寇桐:“你還用算?你就是顆喪門星,就是來擋我財路的!”
寇桐說:“你別放屁,攛掇人家離婚還收人家錢,你不怕將來下地獄讓閻王拔舌頭?”
季神仙十分光棍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你才放屁,你這是封建迷信!”
寇桐歎為觀止地看著他,只覺得人的臉皮竟能厚到這樣的程度,裝甲車都要自慚形穢了!
季神仙就點了根菸,慢吞吞地說:“她找過我好幾回了,身上好多傷,一看那樣就是家庭暴力鬧的,你看她那衣服,雖不是名牌衣服,但也頗為講究,應該是個挺好面挺愛乾淨的女人,卻直接穿了拖鞋跑出來的——她要不是逼得沒法了,能這麼倉促麼?”
寇桐聽著覺得挺有理,又問:“你怎麼知道她丈夫因為遇上小人不得志,還酗酒呢?”
“咳,她自己告訴我的唄。”老頭優哉遊哉地吐出一口菸圈,“她自己說她那丈夫每天晚上收工也不回家,在外頭跟人鬼混,半夜才回。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