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亞說得義憤填膺句句在理,然而他自己心裡更加難受,好像這番話不是在開導撒旦葉,倒是在麻痺自己。
胸腔深深地起伏著,撒旦葉用手心描摹著戒指的輪廓,忽而露出自嘲般的笑。他不願意接受他……他不願意接受他,卻難道連他的心也要揉碎麼?
難道他願意親自降臨魔界,就真的只是為了得到天使之書麼?他的心裡……就真的沒有自己?如果不是天使之書,是不是他上次也不會放過他?
撒旦葉垂著頭,挫敗的心情使他無力多說一個字。
隨手在貝利亞肩膀上一拍,撒旦葉轉身默默走出了宴會廳,消失在夜色裡。
這一掌不輕不重,但那感覺就像刻印般留在貝利亞的肩上。貝利亞的視線追隨著離去的撒旦葉,他不清楚為什麼撒旦葉的笑容裡竟有一絲落寞。他的心突然也揪痛起來。
貝利亞從沒見過這樣的撒旦葉。
他與撒旦葉相識並不久,但也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撒旦葉還只是一個在天界與魔界之間做生意的小販,化名摩洛,偶爾也在賭船上賭賭博。他將地精族的手工藝品賣到天界,再用賺來的錢購買地精族需要的物品。就這樣他在天界與魔界來來回回,偶爾也會做些幫天使帶路的交易。
而二十年前,身為祭司家族一員的貝利亞已經是魔王畢加索手下的大領主了。雖然他本身的戰鬥力與魔王級別還有差距,但他可以控制能力比他低的人的精神和肉體,讓他們像木偶一樣任憑擺佈協同作戰。以他這樣可以操控一個軍團的能力,任誰都會重用的。
貝利亞第一次見到撒旦葉的時候,正是黑□□人節。那時撒旦葉仍是一襲黑衣,俊美、瀟灑,帶著傲人的微笑,正在酒吧門口的一群男女惡魔間幫著地精們販賣工藝品。
如果一見鍾情就是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他不願意承認偷走他的心的,只是這樣一個人。
從此,每當撒旦葉出現在他的領地,貝利亞都會找無數個藉口接近他。他喜歡他漆黑的瞳仁,喜歡他的黑髮,喜歡他飛揚的神采。即便冥冥之中他能感到他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但自那次匆匆一瞥後,他的視線就總是纏繞著他。他就這樣默默地喜歡著,不知不覺過了三年。
十七年前,地精族的領地還在別西卜的掌握之中。魔王畢加索覬覦已久,終於不顧眾領主的反對,決定強行佔領地精族所在的嗜血之森。
貝利亞和兩個領主帶著二十萬魔兵,終於在犧牲數萬魔兵的代價下暫時在嗜血森林中開啟一條通道,找到地宮的入口,並以壓倒性的優勢粉碎了地精族的防禦。就在這時那個黑色的身影出現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身影,他張狂地展開魔翼,周身被熾熱的黑焰包圍,雙眼因憤怒而變得血紅,黑髮也像要燃燒起來。他就隻身站在一片廢墟之上,釋放出的精神力讓所有人都像被石化一般不能動彈。
他就像鳳凰在灰燼中涅槃重生,在一片廢墟之上,由一個平凡的魔族,變成一個真正的王者。
貝利亞有點後悔了。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毀了一個人本來安靜的生活。
可貝利亞又覺得值得。他看到了真正的他!
對峙並沒持續多久。兩個領主見力量對比太懸殊,丟下魔兵,轉身就跑。然而撒旦葉的憤怒不是這樣就可以熄滅的,他魔翼一振,竟以異常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他的掌中騰起黑色的能量,只一瞬間就把一個領主轟碎了。
殺完第二個領主,撒旦葉來到貝利亞面前。
他眼眸中的怒氣已經消散了不少,魔氣卻依然張狂。
他問貝利亞:“你為什麼不逃?”
貝利亞的心臟在狂跳。既是因為恐懼,又是源於興奮——原來他一直喜歡的是這樣一個人,在崇尚武力的魔界,他就像魔神一般!
他隱隱感覺到了,不,他已經感覺到了,他們一族捨棄了歷代繼承的王位所苦苦等待的魔王應該是他,而不是那個經常在離宮裡尋歡作樂的畢加索。
貝利亞深深呼吸,抬起頭直視那雙帶著血紅的黑眸,頂著那人釋放的強烈的壓迫感,倔強地問:“呵,你不是地精,為什麼要保護他們?”
撒旦葉道:“他們救了我。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貝利亞為之一怔,道:“你以為這樣就能保護他們了?”
“你以為我做不到?”
貝利亞不再畏懼,陳言道:“你能保護他們這一次,難道就能保證下一次不會再有危機?你能保證每一次都能趕得及救他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