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葉注意到路西菲爾在看他們,而且看得很認真,就走到路西菲爾身邊,垂下眼睛,魅惑地道:“天使的墮落只是對神而言的,神失去了他們的忠誠,而他們卻獲得了想得到的東西——愛情、自由。天使們總把墮落看得太過嚴肅,你看,這一對多麼幸福,真讓人羨慕。”
路西菲爾看著那一對擁抱著的身影,啜了一口茶,無比落寞地道:“你是魔族,又怎麼能體會墮落的感受?他們要遭受同類的唾棄和魔化的考驗,不幸的還要失去所有的力量,為了想得到的東西,這樣的代價和風險值得嗎?”說到這裡他忽然心念一動,喃喃道:“難道為了得到愛情和自由這些想得到的東西,就只有墮落一途嗎?”
路西菲爾的聲音很小,可撒旦葉還是聽到了,他看著路西菲爾小心地問:“墮落又如何?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路西菲爾的心裡忽然閃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願意改變自己,就去改變別人。
神雖然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但在某些程度上看卻也是一個優雅而殘暴的獨裁者,他認為自己既然是世界的創造者,就有無上的權力決定他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不服從於這意志的天使就是墮天使,不被他承認的種族就是魔族。
就像那一場光暗之戰,真的有必要麼?
要改變一切,就要改變神的意志。
可神的意志會為誰改變嗎?
神無七情六慾,超脫於任何感情之上,有著無可比擬的力量,甚至能參透過去與未來。
他有能力改變神的意志嗎?
這麼多年來,他願意違背自己的心意為神做任何事,卻從沒反抗過,以前不會,以後會嗎?
路西菲爾從飛快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聽到了撒旦葉的問話,也許改變神的意志就是他所想到的‘其他的辦法’,可他仍然惆悵地說:“我不知道。”
的確,誰有那樣的勇氣與實力與號稱無可匹敵的神公然對決呢?
薩麥爾嗎?他逃走了,至今生死未卜。
自己嗎?
不會的。路西菲爾想,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背叛神,他做不到。
撒旦葉聽出他聲音中的落寞,覺得這個話題對天使來說太沉重,實在不應該這個時候提起,破壞了氣氛不說,不知怎麼的,路西法的情緒總是牽動著他的心,他不怕他的冷漠,只怕他會難過。
撒旦葉對自己的感覺也吃了一驚,暗暗平靜了會兒才說:“墮落的過程固然痛苦,可你問問那些身在幸福中的人,他們會認為這痛苦是值得的。幸福是經歷過痛苦的人才能得到的,這才無比珍貴,不是嗎?”
路西菲爾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問:“你說這些,是在誘導我?”
“我沒有那意思,只是陳述我所看到的事實罷了。”撒旦葉抱歉地笑道:“既然有些東西你無法改變,也無力改變,就不要去想了。”
看臺上的人群都漸漸散去。撒旦葉看向外面,魔界的第一輪太陽正衝破東方的雲層,射出一道暗淡的紅光,像染在雲端的一道擦不掉的血痕。他對路西菲爾說:“路西法,天已經亮了,我們出城吧。”
路西菲爾收回自己的心緒,對他來說與惡魔討論天使墮落的問題完全沒有必要,他們不會有親身的經歷,墮落的也不是他們的兄弟,疼痛的也不是他們的心,最終他們只是冷漠的旁觀者。
路西菲爾也看著那輪太陽,在魔界它是那麼綿弱,只能照亮它所在的地方。他整了整兜帽道:“好,我們走。”
黎明時分在外晃悠的魔族明顯少了,狂歡已經告一段落,街道兩旁的店鋪卻仍然開著。魔族們拿出了玫瑰和各種紅色的花朵,不緊不慢地裝飾著店鋪。隨著第一縷陽光,黑色情人節已經結束,紅色*情人節到來了。
如果說黑色*情人節是屬於每個魔族的獵豔狂歡,那麼紅色*情人節才是真正屬於情人的情人節。狂歡過後的魔族們會送給心儀的人紅色的花朵,在隨後而來的白色情人節,收到花的人將會給心儀的送花人一件禮物作為答覆。
與進城相比,出城容易得多,他們二人幾乎沒有被攔阻就出了西索城門。
一路上撒旦葉有事沒事地搭訕,路西菲爾卻不再理他。
過了許久,南邊升起了第二個太陽,魔界的天空才擺脫了暗沉的顏色,明亮了些。
中午時分,他們面前出現一道深淵。
深沉灰暗的煙霧之下,能隱約看到一道閃動的紅光,和遠處幾個暴露在煙霧之上的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