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聊馬上放下碗筷,跟著出了後屋,進了院子。
那女人一個人在前面走著,幾乎快走到前閣,那裡的三九閣依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餘聊,這身體不是你的。”她停下腳步。
餘聊警覺起來,“那這身體是誰的呢?”
千娘抬起頭,似乎在回憶很遙遠的事,“那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是這個凡世最最了不起的人。”她彷彿又看到了那人站在頂端,俯視世間的樣子,那麼多年,每一次回憶起來,還是那麼清晰,清晰到每一個眼神和動作,清晰到那眼神裡深沉的寂寞和每一個動作裡令人窒息的氣勢。“看來這世間對於他來說,還是太無趣了,無趣到不願意回來了。”
“不願意回來,那還在地宮裡擺一復生的局?”餘聊說。不願意回來,還找了這麼多活俑給他陪葬,不願意回來,竟然還睡在價值連城的玉床上,穿著巧奪天工的羽衣,不願意回來,卻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起群山之下的巨大地宮。
千娘回頭看著他,毫無笑意,毫無怒意,只是看著他,似乎透過那具軀體,在看另一個人,“那個地宮並不是他的意思,只是後人希望他能回來罷了。”
“他是誰?”餘聊繼續問。
“別問了,知道的人不會告訴你,不知道的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千娘終於又露出了玩味兒的笑容。然後便不再說話,徑自往後屋去。
餘聊心裡有些亂,也跟著走。
“拿著。”那千娘突然又轉身,取出一小瓶藥在餘聊的眼前晃著,“每個月給暗希吃一顆,他身體不舒服也給他吃一顆。”
“這是什麼?”餘聊小心翼翼地接下,搖了搖瓶子,似乎裡面被什麼顆粒性的東西裝得飽滿。
“這裡是一年的藥量。”千娘說,一邊又繼續往回走,“告訴他,放他走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格外開恩,放他出去一年,讓他記得回來,不然,會死。”
這又算什麼?餘聊想著,把藥收入懷中,還想問,卻聽見那女人說:“知道太多不好。”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暗希才清醒過來,所有人都像約好了似的,完全不提他酩酊大醉之後的事。
一路沒有說話,兩人滿身酒氣地回了小屋子。
餘聊道:“小七,以後不要喝酒了,至少不要喝醉。”
暗希正在開門,只敷衍似地應了一聲。
餘聊無奈,隨他進了屋子。
“我要離開這裡的事,不可透露給外人,尤其是對門的先生。”暗希說著,換回便裝,入了院子,練起劍來。
餘聊從懷裡掏出那瓶藥,對著暗希,說:“千娘讓我給你的,每個月吃一顆,不舒服也吃一顆……”
話還沒說完,只感到一陣風,那暗希飛速跑來,取過藥瓶。
“怎麼只有這麼一些?”
“說是一年的量。”
暗希的臉色略微呈現了一絲失望,然後仔細地將藥放好,重又回院子中練劍去了。
日子照舊,大約過了十來天,餘聊從私塾學字回來,便看見屋子門口停了輛牛車,這不是矛良租的那一輛麼?剛開啟門,就看見矛良從屋子裡躥出,一個抓小雞,把他抓進屋子。屁羔子也在屋裡,看見餘聊,伸手打了招呼,看上去精神很不錯。
“你們事兒都辦好了?”
矛良道:“小七都說了,明天就往晟城去。”
“這麼快,來了就走?”餘聊探頭去看暗希。
暗希點點頭,道:“你們上午先帶著麵糰走,我還有些事要解決,自會追上你們。”
餘聊一怔,突然想起千娘給暗希的藥,既然有人一直想要小七留在繒城,而能留住小七的,肯定不止千娘一個,他倒想看看還有誰。於是,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走。”
“我自己的事,自會解決。”暗希一口回絕。
餘聊道:“我也有自己的事。”
暗希一愣,“隨你。”
第二天上午,矛良和屁羔子就把白麵團打了包,裝進布口袋,趕著車走了。餘聊便陪著暗希呆到了中午,啃了乾糧,休息了一會,才出發。
一路上相安無事,平平靜靜地出了繒城,正在大道上走著,迎面來了一輛可以乘坐五六人的大車子,沒有牲口拉著,可能是灑了靈粉。車子外面簇擁著十來人,著裝整齊,步伐一致,一看就訓練有素。
那車子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
兩個隨侍便走近了說:“希爺,請上車。”
餘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