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嘮叨著活該歸活該,但總不至於要死這麼慘的。
他說到這倆日內鎮子上發生的事情,說最先是有幾個鎮上人在市區裡被咬了,其中一個到他診所裡來包紮傷口——除魔醫院大隱隱於市,平日裡就是所普通的鄉鎮診所——待他發現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鎮上到處都是活蹦亂跳的喪屍。
一開始倖存者也是有的,但一發現食物不夠吃、喪屍肆虐此地不可久留之後,就開始互相爭搶起來,有車的就開了車往其他地方逃,沒車的搶車也要逃。像這一家子人,原本是在他們診所裡避難的,都跟他和小蔡認識,那小孩平日裡常來診所裡玩,後來他們一家人卻搶了他們的車和食物,連小蔡用來防身的菜刀都給搶了——他那把袖珍水果刀對方沒看上眼。
小蔡說算了對方有三個大男人人多勢眾鬥不過,搶就搶吧,他卻氣不過,那輛市價三十幾萬的雷克薩斯是小蔡辛辛苦苦攢錢貸款買給他的生日禮物,哪有說搶就搶的,非跟著把車追回來不可。也是運氣好,躲著沿途喪屍沒追出多遠就跟隨便他們遇上了。
隨便的貨車跟著醫生的小轎車,一前一後兩輛車避過喪屍群聚的鎮口廣場,繞路回了診所。
除魔診所的構造十分安全,有小型的家用發電機,外頭的小院子圍牆上拉了電網,喪屍輕易進不來,裡面倆間平房有各種救護設施,下面還有個設定精巧、隱蔽且寬敞透光的地下室,是為除魔師療傷用的。
這幾日裡心力交瘁,大家都不堪重負了,一進屋見到溫暖柔軟的病床就一擁而上。季逸鵬和阿東給從籠子裡放了出來,但仍綁著繩子。眨眼間失了全部親人的小孩則被小蔡哄著領去了另個房間,孩子終究是沒什麼錯,更何況那孩子原本就經常在診所裡來來去去,跟小蔡和醫生都混得蠻熟,此時看見這孩子呆呆傻傻的樣子,倆人都有些不忍。
都安頓好以後,爆頭和小蔡出去尋食物和水,隨便則被醫生帶到了地下室補靈力。
“省著點,省著點呀……”醫生心疼地看著自己那臺滋滋響的家用發電機,“這東西可吃油了,就這麼倆筒了,燒完了只能靠人力蹬腳踏車了!”手一指旁邊龐大的帶著單車的機器。
“沒事,有人能蹬……”躺在病床上的隨便抬臂遮了額,沙啞著聲道。
爆頭那麼大塊頭那麼旺盛的體力,不用都浪費。
醫生一邊戴著橡膠手套往他身上安儀器,一邊嘖嘖道,“幾年不見,你變化不要太大的呀(注:方言,變化很大的意思)!我剛才真沒認出來!”
“不至於吧……”隨便淡笑道。
“你看你現在,一副沉得住氣的樣子。男人嘛,還是穩重點好,是吧?是的呀!你以前完全是個小愣頭呀!”醫生撇著嘴,“又衝動又容易激動,我這房子,嘖!都被你炸了倆回!看到窗戶角缺的那塊沒?你炸飛的!後來小蔡裝修的時候忘補了,一直缺到現在。都有那麼……八年了?九年?”
“……十年。”隨便仍是淡淡地牽著嘴角,滿眼的疲憊裡,夾雜著回憶的光芒。
十年前季逸林到夙城執行任務,遇到當時正就讀夙城大學的他,倆孩子天雷勾地火烈火燃乾柴烏龜看綠豆地看對了眼,搭檔一起執行任務,而後接連倆次受傷來到診所,而後季逸林同學因為僭越雷區慘遭一次又一次雷劈,牽連無辜的屋子及器械。
當年的隨便最怕的就是對方跟他提這些醜事,每每讓他鬱卒掩面、恨不得將自己切成條塞耗子洞裡去,可是如今聽對方講起來,卻只覺得感慨和回憶的溫暖。
怎能不懷念,那些回不去的日子,那些單純的幸福,熱血衝動的過往。
他不僅僅是激動不起來,也不僅僅是變得沉穩和淡定,而是胸膛裡一腔血被涼了太久,如死水般波瀾不興,無法再如十年前那樣激烈地沸騰。
就像方才,他打了五號一巴掌,他打了他,對方震驚而呆滯的神情,他知道對方很痛,一定很痛,可他何嘗不痛呢?心臟深處一瞬而起的疼痛,像被冰凌切割一般森冷。但只是那一瞬,接下來,便是無止境的疲憊。
太累,太想要求一個結局,圓滿的,或許能讓一切回到最初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斷在絕望中找到希望,在希望中再遇絕望。
要他怎麼對自己說?那樣一個理性到無情的、只憑一點殺意而殺人、連孩子都不準備放過的靈魂,是季逸林?
對方或許並沒有錯,瞧上去,並不算錯。
在這樣危險絕望的境地裡,人人自危,自顧不暇,一切不過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要剿除一切殺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