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秉橫轉身離去,百里屠蘇忍不住蹙眉看向長琴,道:“秉橫師兄身上的氣息……”
抬手揉按百里屠蘇的眉心,見他順著自己的力道眉目舒展,連面上冷肅的冰霜也褪去不少,長琴眼中帶笑,道:“無礙,秉橫道友身上的鬼氣雖然濃厚,但身上帶著的帝女翡翠卻不是凡品,遍觀天墉城,恐怕也無人能夠發現。至於那陰靈,身上與秉橫道友有契約,且是最為嚴苛的鬼僕契約,別說反噬,就是心中對主人存有半點惡意都會痛不欲生。”
“契約……”百里屠蘇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來他身上似乎也有個契約。紅玉曾言,他身上的契約是她都不曾見過,唯有在古籍上曾經聽聞過的上古之契,便是如天墉、蜀山這般傳承千年的門派都未曾收藏。唯有那些傳承自遠古血脈的妖族,在某些特定的時刻覺醒的傳承記憶中可能存有那些契約資訊。
只是,看噬月玄帝的態度,根本便是恨不能將他撕碎,哪裡會與他簽訂主僕契約。
百里屠蘇的眼中現出一絲迷茫。他記得,那晚鐵柱觀的禁地水下,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很熟悉的溫暖,像極了……莫非,那夜真不是他的錯覺,救了他的,便是先生了嗎。
“其實以屠蘇之能,便是沒有我出手,那隻小狼也不是屠蘇的對手。”耳畔傳來了熟悉帶笑的聲音,坦然而溫和。
不知不覺中,原本只是在心中反覆思量的話語已然喃喃出聲。
百里屠蘇訝然抬眸,卻見長琴正專注地看著他,眼底似乎醞釀著什麼,雖然他唇邊含著笑意,神情也很柔和,但百里屠蘇下意識發現,先生的心情似乎並不如他面上看起來的明媚,有些緊張,有些焦躁,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原來,他方才不經意間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嗎。還有,先生方才所說……
百里屠蘇的眼眸霍然瞪大,那晚,竟然真的是先生?!不對,先生那時候明明已經被帶回青玉壇才對,怎麼可能在鐵柱觀出現!可,既然先生所言,必是事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百里屠蘇怔怔地看著長琴,心中倏爾轉過千般的念頭,紛亂複雜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到了最後盡數化為淡淡的失落與惆悵——到頭來,以他的能力,還是無法幫得上先生的忙嗎。可,即使如此……
看得出百里屠蘇驟然失落的情緒,長琴望著他的專注目光中隱約帶著些許狠意,聲音也不自覺越來越冰冷,道:“區區狼妖,不過爾爾,勿要說此等低劣妖物,就是對上上界仙神,吾也不會輸給他們。莫不是屠蘇當真以為,若無我有心放任,雷嚴那蠢物會將我困住不成?我——!!”
長琴忽然一怔。
不知何時在袖中蜷縮起來的手指,此刻被百里屠蘇溫熱的手掌細細分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握起。那人的手心沁出點點冷汗,手指間還似乎有些顫抖。
長琴的心驀然有些柔軟。他凝眸看著百里屠蘇低垂顫抖的眉睫,心中嘆息——也罷。到底是他欺瞞在先,累得屠蘇疲於奔波,日日擔憂,縱是他心有不滿也是應當……到底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麼捨得讓他因為自己的另一面而受傷。
然而,長琴卻聽到百里屠蘇有些低落的聲音,道:“以先生之能,根本無需屠蘇隨行身側……”
長琴的眸光霍然一冷。屠蘇,他的屠蘇莫非也要……
“可、即便如此……”百里屠蘇的目光慢慢變得堅定,語氣中也少見地帶上幾分強硬,“即使先生不需要我,我……還是想要留在先生身邊!”
長琴怔住。
他的眼前倏爾浮現出很多情景,億萬年不曾變換過的茫茫天地,琴聲停罷檀香嫋嫋散去時遺落滿身的寂寥,還有獨坐雲端時白雲映入眼底的空茫,然而到了最後,無數紛雜的畫面卻變成了眼前屠蘇的模樣——微帶緊張,但更多卻是期待的神情。
長琴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來。最後,他抬手掩住眼睛,唇角卻是微微翹起,輕聲道:“屠蘇,你總是令我驚訝。”
——不,其實,他冥冥中已經感覺到了。從他遇到百里屠蘇的那一刻,他已然從雲端之上走下。他已經不需要獨自捱過那漫長的時光。無論何時,無論遇上怎樣的事情,他的屠蘇都不會離棄他。
百里屠蘇卻有些彆扭地移開視線,道:“‘百里屠蘇有生之年,任由先生驅策,絕無二話。’此乃屠蘇所言,承君之諾,必守一生。”
長琴忽然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眼前屠蘇秀色可餐,偏偏他們此時身在天墉城,令他不能夠一親香澤。當然,長琴素來心高氣傲,絕不會理會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