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最後一點微弱燈火亮了起來,這既象徵著某種程度上的結束,又象徵著某種程度上的開始。
犰狳點點頭,滿臉淚水,他想開口再叫一聲媽,卻覺得莫名的諷刺,他不想在這老人臨終的最後一刻還在欺騙她,而就在他沉默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老人卻忽然輕輕的抬起手,摸了摸犰狳的臉頰,柔柔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媽媽的小宇……對……吧……”
老人家的每一個字都顯得溫柔和慈愛,她的眼睛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渾濁懵懂,但是隱約的,總有一種異樣的透徹蘊藏在其中。
“媽媽的小宇愛吃……魚,可是你啊……從來不吃魚……媽媽的小宇很……聰明的,什麼都會……但是你呢,有的時候連修個燈泡都不會……你總是給我做好多好吃的……小宇那孩子根本不愛做飯……你的脾氣也軟和……小宇啊,就是個暴躁性子,要不怎麼擰著我的意思要去做警察呢……”
明明連意識都不清醒了,卻還是牢牢的記著兒子的點滴,老人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忘唸叨著自己的兒子的萬般好處,她眯著眼睛,嘴角掛著柔和的笑,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卻也平穩,她努力地說著一些她尚且還記在腦子的話,但是這些話,卻也讓跪在床前的犰狳徹底心如死灰。
“我對不住……您……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您……”
顫抖著從喉嚨裡艱難地發出幾個字,犰狳只覺得自己的心酸的厲害,他覺得羞愧極了,他覺得難受極了,他很想問問自己做那麼多也什麼用,別人壓根就什麼都看出來了,真是蠢極了……可是話到了嘴邊,犰狳最終還是將它化作了一聲含著哭腔的對不起。
“你不是我的……小宇。”
聲音在逐漸的微弱,老太太的手輕輕地拉住犰狳的手,她頓了頓,接著在犰狳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下,斷斷續續地道,
“可是你也是……我的兒子啊……”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微微地笑了起來,她的眼睛裡印著犰狳的影子,這個耐心照顧了她那麼久,把她本該寂寞猶如死海的晚年裝點的不再孤獨的孩子此刻哭得那麼傷心,哭得讓老太太都有些心疼了。
“既然叫我一聲媽……你就是我畢春秀的孩子。我沒有給過你什麼,倒是讓你累著,苦著,遷就我這個媽了……孩子,辛苦了,辛苦你了……你要是樂意,就把我當做你的親媽吧……咱們前世沒緣,你投不到我的肚子裡,現在你要是想喊,也來得及……來得及……”
說完這句,老太太咳嗽了起來,她躺在床上,感受著生氣一點點地從身體裡溜走,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一個方向是亮著的,她像是終於了卻心事一般長舒了一口氣,接著忽然像小孩子發現什麼新奇玩意似的朝著犰狳的身後笑了起來。
“誒……我看見什麼了……小宇,你來接媽啦……”
話音落下,老人的眼睛就閉上了,床邊的犰狳恍惚地喊了一聲媽,接著身後傳來腳步聲,犰狳一轉身,便看見有個和他長得如出一轍的年輕男人衝著他滿含感激地點了點頭。
“我叫邱宇,我來……接咱媽了。”
……
“青年警察英勇殉職,半月前其母親剛剛去世,多年前也曾受重傷……”
王維靠坐在一家簡陋的炸雞快餐店裡,低頭看著手上的報紙,他的穿著和這裡顯然格格不入,但是他卻還是悠然自得地坐著,彷彿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好奇目光完全不足為慮。
在報紙版頭的位置張貼著一個年輕人的警官照,黑白的印刷效果看上去格外的晦氣,王維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好幾眼,接著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
“明明長的挺好看的……幹嘛成天還衝我擺著張臭臉……”
淡淡地這般嘀咕了一句,他將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摘下,細長涼薄的眉目看上去有些中年男人的特殊魅力,瘦削的臉頰此刻也蒼白的過分。
半個月前,邱宇的母親死了。
真正的邱宇帶走了老人家,說是要先帶他母親四處走走,然後就安安心心地一起去轉世。
老人家糊塗了這麼久,現在做了鬼,自然也就清醒了。多年未見的母子親熱的樣子,看上去讓人動容,當然這對於一邊的犰狳來說,也足夠煎熬。
不過老人家在最後的那番話或多或少地讓犰狳有了幾絲安慰,再加上他原本也不是指望得到什麼,才去辛辛苦苦地對老人家好的,因此一直到邱宇和他母親離開,犰狳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問題,一直到幾天前,警方的又一次突圍行動,犰狳為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