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用棉布做的,不算是特別好的布料,但也已經足夠體面了。特拉斐爾從來沒穿過這樣乾淨、布料優良,還不帶補丁的衣服,幾乎不敢動。
但父親在旁邊看著他,卻皺起眉頭說:“還不夠,你再去洗洗,不要擔心水,洗得越乾淨越好。”
然後,特拉斐爾就衝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澡。即使是在初春洗得還是冷水澡,他也覺得通體舒暢。
父親在他身後用粗布給他擦頭髮,雖然動作粗魯好幾次都扯到他留得有點長的頭髮,但他仍覺得很開心——他從沒有感受到父親的關心。
那之後父親又帶他去中層區的一個小飯店吃了一頓,他曾無數次在這樣的飯店後門徘徊,等待著飯店倒出的剩飯。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大門走進這樣的地方,他連腿都不敢邁,害怕踩髒了乾淨光亮的地板。
這是他十五年中吃得最飽,也最好的一餐。
太多令人開心不已的第一次,使得特拉斐爾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拉著父親的手走在中層區的街上,心裡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他想起了去年他第一次騎馬的感覺,雖然後來他再也沒機會見傑弗裡一面,但那仍是值得他不停回味的珍貴的美好回憶。
也許父親終於戒賭,然後感覺到了自己對於家庭的虧欠,特拉斐爾這樣想著,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翹。
直到父親把他帶進一個人聲鼎沸烏煙瘴氣的地下室,帶著他穿過擁擠的人群,他看見身材火辣衣著暴露的女郎,和滿頭大汗說著汙言穢語的男人。人們神態瘋狂,有的一臉驚喜有的滿臉絕望。即使沒來過這裡,特拉斐爾也明白,這裡是賭場。
他緊緊跟在父親身後,來到路的盡頭,一扇紅色的大門前。父親低聲和門口站著的一臉兇相的男人說了幾句話,男人開啟門,露出一道陰暗的臺階。
特拉斐爾的直覺開始拉響警報,這扇門就像是怪物張開的巨口,那幽暗的通道就是通向地獄的食道。他想要後退,卻被父親拉著走了進去。
臺階的盡頭又是一扇門,父親拉著他走到門前,小心地敲了三下。門裡傳來一個年邁渾濁的聲音:“進來。”
父親推開門,扯著特拉斐爾走進門裡。這是佈置得相當奢華的房間,金銀和寶石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地上鋪著不知什麼動物的皮毛製成的地毯。房間裡只有一個乾瘦的老頭,坐在那張又大又華美的書桌前。
直到父親拉著他走到房間的中樣,老頭才抬起自己下垂的眼皮,將視線從自己手中的檔案上挪到特拉斐爾和父親兩人的身上。
老頭審視的目光落在特拉斐爾身上,這樣彷彿有實質的,帶著邪念與惡意的目光背後究竟有什麼含義,特拉斐爾並不懂,但他還是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他惶恐地看向父親,父親卻依掛著著諂媚又期待的笑對老頭說:“安格斯先生,就是這孩子,您看怎麼樣?”
老頭沉吟著沒有說話,特拉斐爾被盯得忍不住低下頭去,想要躲到父親身後,卻被父親牢牢扯著胳膊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整個人完全暴露在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目光中。
他聽見老頭用渾濁的聲音說:“抬起頭來。”
他抖了一下,沒有動,然後就感覺到父親扯著他胳膊的那隻手狠狠地擰了他一下。
疼痛最容易喚起人對於恐懼的記憶,特拉斐爾不敢違抗父親,只好緊抿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牙齒磕碰得太離開,然後怯懦地抬起頭,垂著眼讓老頭的目光黏上他清洗乾淨的臉龐。
特拉斐爾是三兄妹中長相最好的一個,是個相當漂亮的男孩,只不過平時髒兮兮的誰也看不出來。此時的他將身上的灰塵汙漬全部清洗乾淨,穿著整潔的衣服,有著白皙俊秀的臉龐,略長的有些凌亂的黑髮從他的兩頰垂下落在肩膀上。可怕的營養不良讓十五歲的他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臉上帶著怯生生的表情,大大的雙眼中儲著淚水,雙腿在微微顫抖,看起來就像初生的小鹿般惹人憐愛。
半晌,老頭才點點頭,慢吞吞地說:“這孩子倒是不錯,但是也值不了800個銅幣。”
這番話讓特拉斐爾頓時睜大眼睛看向父親,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過來,父親要把抵作賭債!
大陸上流通的貨幣有金銀銅三種,三種貨幣換算比例是1:1000。那些地位較高的人,或是有錢人過的都是真正意義上的揮金如土的生活,但大部分生活在中層區的平民都只能緊巴巴地扣著幾個銀幣過日子。而特拉斐爾他們一家人,和大部分的貧民區居民一樣,年收入連500銅幣都不到。
800個銅幣,對於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