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淡淡道:“怎麼逼得你走投無路?是不是因為他們快要查到你與外族勾結之事?”
李時一噎,李熙嘆道:“罷了罷了,天要人亡;必叫其狂……朕只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便是。”
緩緩閉上眼睛,靠上椅背。
李時狂吼一聲:“動手!”
伴著這一聲“動手”,許多利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傳來,李時的手還指著前方,目光卻有些茫然、有些無措的看著原本站在自己身側,原本將利刃架在林楠脖子上的侍衛面不改色的從他親信武官的胸口拔出沾血的長劍,而在他身後,他的隊伍裡有許多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很懷疑,剛才那一聲“動手”的命令,真的是他下的嗎?為什麼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
從窗外、門外湧進來更多的人,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李時拿著劍,孤零零一個人茫然站在殿中心,他帶來的人有一大半已經變成了屍體躺在了地上,另一小半則和殿外衝進來的人一起,將手上還滴著血的兵刃指向他。
他忽然覺得很冷,忽然覺得地上的那些屍體一定比他幸福……
為什麼他精心籌備了數年的計劃,他準備多時的萬無一失的行動,突然就變成了一場鬧劇呢?
他一定是在做夢吧?
對!對!這一定是一場噩夢……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顫著唇,看著一地的屍體,看著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的李熙,看著那群靜靜看著他的兄弟,看著不知何時被李資護在身後的林楠,忽然覺得很可笑,然後他真的笑了出來,神經質的點頭,又點頭:“好,好好……原來你們早就派了這麼多人混在我的人裡,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原來你們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話……好,好……這個笑話果然好笑的很……”
李熙睜開眼睛看著他,目光似憐憫似厭惡,淡淡道:“朕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若不看看清楚,朕怎麼知道自己生了個畜生?”
“我是畜生?”李時怒道:“我是畜生,那父皇您是什麼?我不過是要拿回我的東西,又什麼錯?!”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李資冷冷道:“你的東西?朕怎麼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是你的?”
李時怒笑道:“父皇你果然已經忘了,你納我母親為妃時,曾許諾過外祖父他們什麼?到底是我謀朝篡位,還是父皇你過河拆橋、背信棄義?”
李熙氣的拍案而起,怒喝道:“朕乃一國之君,朕自登基之日起,就立長子晸兒為太子!朕手把手教他治國之道時,朕以半壁江山鍛鍊他治國之能時,張氏還不知在哪裡呢?有晸兒在,朕會許諾給張氏什麼?難道許諾廢了晸兒,改立你這個畜生不成?”
李時似乎聽到心中有什麼東西崩塌的聲音,一直以來,都是這個信念支撐著他——那個位置,原本該是他的,是他父親許諾過得,是他父親對不起他……可是那些人都來搶,先是李晸,然後是李昊,還有李旭李資甚至是李磐……明明是他的東西,憑什麼他們一個個搶的比他還理直氣壯!
原來,不是的嗎?
原來,父皇從來沒有答應過什麼……
原來,沒有什麼理所應當是他的……
原來,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個謊言……不、不對,他們不會騙他的,他們對他那麼好,對他愛如珍寶,對他有求必應,對他比他父皇好一千倍一萬倍,他們怎麼可能騙他……
林楠有些詫異的望向李熙的右手,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李熙右手上纏著厚厚的白布,且已被裡面滲出的鮮血染紅大半——為什麼這裡幾乎所有人都好好的,偏偏理應被保護的最好的李熙,卻受了不輕的傷?
李熙卻彷彿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靜靜看著幾乎崩潰的李時,忽然不再想說話,無力的揮了下手,侍衛上前,摘了李時手中的兵刃,將他帶了出去。
林楠看著李熙,心中惻然,忽然右手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林楠低頭,便看見李磐正站在他身前,笑的暖意融融:“先生,您沒事可太好了,剛才擔心死磐兒了……”
林楠摸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李資伸手拍拍李磐的肩膀,微微側頭示意,李磐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李熙跟前,握住他的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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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掀著車簾,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偶爾有嬉鬧聲入耳,也有調皮的孩子點燃了爆竹扔過來,然後大笑著轉身逃跑,還有林全中氣十足的喝罵聲……宮裡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