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沏了三盞茶,招呼他們過去坐,卻見他們一人從小案上端了一個青花小碗過來,林楠仔細一看,不由失笑道:“你們一來,我府裡的規矩都變了,竟不用茶,改用湯待客了。”
馮紫英道:“大熱天喝熱茶,回頭出一身熱汗,又要被你嫌棄,倒不如來碗冰鎮酸梅湯,酸甜可口,去熱解暑。”
提到冰,林楠想起他們的來意,道:“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們兩個還不清楚?我們家就沒人愛用那玩意兒,怎地就巴巴的送了來?”
衛若蘭苦笑道:“旁人都送了,我們若是不送,別人只當我們生分了。”
林楠聞絃歌而知雅意,搖頭道:“不管是什麼,扯上那起子事兒,便沒意思的緊了。”
衛若蘭嘆道:“誰說不是呢!誠王已經開始協理工部,前兩日又在朝上露了臉,陛下都贊他是個踏實辦事的……現如今整個工部以他馬首是瞻,我們卻還在跟著二殿下沒完沒了的看卷宗。前些日子都在傳,說誠王有這個造化都是因為你,是以我們兩個這些日子盡遭人白眼了,幸好二殿下明理……”
林楠淡淡道:“只一個傳言便這樣,若是我真的跟了誠王殿下,咱們豈不是非要絕了交不可?”
李熙看重李資,可不是為了水泥,而是為了那封摺子。那摺子寫的幾盡滴水不漏,連在現代看慣了企劃書的林楠都讚歎不已,若不是李資手底下有能人,那便是李資的確才智驚人——反正林楠是沒那個腦子的,他能辨出好壞,但是讓他自己寫卻不成。
馮紫英冷哼道:“一碼歸一碼,若因這個便連朋友都交不得了,做人還有個什麼意思?那些人愛嚼舌根便讓他們嚼去。”
“是這個理。”衛若蘭介面道:“我不過隨口抱怨幾句罷了,其實阿楠你若真跟了三殿下,我們最多也不過被悄悄的遣離核心位置罷了。這樣對我們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
遠離了核心,待大事成時,降下的富貴或許一時不如他人,好歹也能憑本事吃飯。若是大事不成,他們不在核心,也就不會被清洗。
話是這麼說,但是站隊圖的不就是一步登天嗎?不在核心,不得信任,不說日後前程不如人,便是眼下,好差事也難輪上。
需知大昌的規矩,官位大於爵位,若是有爵無官,便只有虛榮沒有實權,只是名頭唬唬百姓罷了。是以這些世家子弟,若要出人頭地,要靠關係靠鑽營,從龍自然是最快捷的法子。
林楠沒什麼政治細胞,想不了多深,也懶得去想這些玩意兒,聳聳肩道:“我可比不得你們,咱家祖上傳下的爵位,在我祖父那一輩兒便沒了。父親也罷,我也罷,想要出人頭地,便只有科考一途。管他誰輸誰贏呢,反正只要中了進士,甭管是誰做皇帝,我也是天子門生不是?”
林楠走的是科舉正途,無需靠站隊出位,且他身後靠山也足夠,並不怕人排擠。無論是誰做了皇帝,都是要用人的,且真正能得大用的,還得是進士出身。
“可不是?”馮紫英道:“我要是有你那個腦子,也去考個進士,何必這麼削尖了腦袋去向上擠?”
想來他這段日子受了不少氣,說話都衝起來,一口氣將碗裡的酸梅湯喝完。林楠起身去幫他盛,一面笑道:“天下的讀書人千千萬萬,可是每三年才出多少個進士呢?多少人想鑽營還找不到門路,你們這樣一下子便站在了皇子身邊的,倒還一肚子埋怨。”
馮紫英一想也是這個理兒,嘻嘻一笑不語。
衛若蘭道:“咱們也不瞞你,前些日子大家都傳你跟了誠王,二皇子殿下也有些不安,不過看你大半個月都沒什麼動靜兒,便遣我們過來探探話,看你到底隨了三皇子不成?”
馮紫英道:“反正咱們也不管真的假的,你怎麼說,咱們怎麼回,好歹給個說法兒,好讓我們交差。”
林楠失笑道:“沒見到誰探話兒這般探法的。罷了,我也不誑你們。”
馮紫英和衛若蘭爽快直白的來探話,他也一直在等著有人來問。
自從陛下令他下場之後,他便在等。
他之前之所以能含含糊糊的裝糊塗過日子,一是他不過是個邊緣的小人物,無人在意,二則是他不過是個白身,旁人便是想算計他也無從下手。但是等他下了場,及了第,封了官,林郎變成林大人的時候,事情便不同了。再這樣曖昧不明,很可能被那群人默契的送到某個窮鄉僻壤去日理萬機。
所以他需要一個明確的態度,而馮紫英和衛若蘭無疑是最好的代言人。
林楠口裡說著不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