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私交這種事兒,往往是他覺得你好的時候,哪裡都好,這個時候你越是隨意,他反而越歡喜,可是等他膩煩起來,想起來這樁樁件件,那都是罪。
遠著他,說你不識抬舉,近著他,就是隱患。
他越來越能理解為何林如海這十多年來兜兜轉轉,就是不肯近京城一步了……麻煩!
不管怎麼樣,看來這次的苦頭,最好還是先吃足了……
他本還有閒暇思考其他,但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似乎小看了婦人折騰人的手段。
他對李磐說的輕巧,實則前世今生都沒受過這種罪——林如海可沒有罰他跪祠堂的嗜好。
先是雙膝著地的地方開始針扎一樣的痛,這種痛初時不覺如何,時間久了,便生出骨頭被石板磋磨的錯覺,這種慢慢痛入骨髓的滋味,確實有些難受。
然後是冷。
天上地下,無孔不入,刺骨的寒。
痛也罷,冷也罷,都好說,只有累字最難捱,林楠覺得自己只要稍稍放鬆一點精神,整個人就會一團泥一般的軟在地上。
他甚至希望再來幾個看熱鬧或幸災樂禍的,好讓人家看他的熱鬧的同時,他也跟著熱鬧熱鬧,這樣時間就沒那麼難熬了。
只可惜除了一開始張翰一撥人,其餘的人像是約好了似的,硬是不在他面前出現,間或有幾個太監宮女經過,也腳步輕巧的從他身邊走過,像是怕驚動了他似的。
只有李磐隔一會便探一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楠抬眼,看著夕陽斂入雲層,帶著溼氣的風吹在已然凍的沒什麼知覺的臉上,皺了皺眉。
人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這叫什麼?罰跪又遇桃花雨?
這位皇后娘娘,到底想什麼呢?嫌他現在還不夠淒涼?他是不是該晃兩下,然後“暈倒”,好讓人來雪中送炭?
……
李昊看著樹下依舊跪的端正的少年,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個乳白色的側影,少年的腰背挺得筆直,長髮在頭頂用髮帶隨意繫了一下,順服的貼著肩膀披垂下來,到了腰部卻又和身體分開,顯得少年的腰極細極纖弱,甚至給人一種弱不勝衣的錯覺。
少年紋絲不動的跪著,微微垂著頭,看上去不像是血肉之軀,反而更像是一副極美的蒼白的畫卷。
不知是李昊的錯覺,還是這少年天性如此,便是這樣跪著,竟也讓他看出幾分不拘於塵世的自在來。
“林楠!”帶著懊惱的清朗聲音響起。
只聽敢在宮裡這麼大聲的說話,便知道對方身份不凡,林楠抬眼,將視線從青石板上挪到李昊的臉上,微微一笑:“肅王殿下。”
李昊抿了抿唇,道:“五哥半個多時辰前,就去替你求情去了。”
林楠愣了愣,道:“下臣慚愧,犯下如此大錯,竟還讓敦王殿下為我費心,惶恐之至。”李旬會為他求情他倒不奇怪,奇怪的事,這位六皇子殿下為何巴巴的來給他說這個?
只聽李昊板著臉道:“他去了半個多時辰還不見回來,可見母后沒有應允……”
“都是下臣的過錯太……”
李昊不耐煩道:“我不聽你說這些虛話!我來是要告訴你,母后向來肯聽我的話,我現在便去母后宮裡……你再多撐兩炷香的時間。你也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為了磐兒罷了!”
說完也不等林楠回話,轉身便走。
林楠看著他的背影迅速走遠,委實有些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忽然臉上感受到一點涼意,一抬頭,一滴滴細小的雨水落在臉上。
沾衣欲溼杏花雨……他發現自己的確是一個俗人,竟全然感受不到這種美。
不過片刻,頭上多了一把傘,遮住了一方天。
林楠轉頭看著眼圈紅紅的李磐,皺眉道:“你不該親自來。”
李磐抿著嘴不說話。
林楠嘆道:“好吧,你要撐傘,我也不攔你,但是你能不能把自己也遮上?否則你若是生了病,我可就不止跪一會會這麼簡單了!”
李磐咬牙道:“一會會?三個時辰了!三個時辰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林楠忙連聲道:“你別吼行不行?我現在冷的很,你離我近一些可好?”
李磐不說話,靠近了點,又靠近了點,挨在林楠的身上。
“殿下,殿下!”裕興舉著傘衝過來,道:“殿下,您趕緊跟我回去吧,春雨寒的很,淋不得,您要是著了涼,老奴的罪過就大了。”
李磐抬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