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輕巧,如果是你山上的妖精死了你就知道重不重要了。”有時真難理解這個妖精的腦子。
“你以為沒有嗎,妖精死的可能性比人大多了。不過那又怎麼樣,活著本來就是殘酷不公平的,你們人類的小孩生下來天殘地缺,年紀輕輕死掉的不是也很多。”季清瀾語氣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麼。
“照你說的,總是要死,那大家都別活著好了。”空流累的臭死,閒下來還要聽這妖精說喪氣話,一肚子火直想敲他腦瓜子。
“對有些人是這樣,但還有極少數活的很開心,他們就活著比死好。”季清瀾的杯子又滿了,渾身瀰漫著淡淡的酒氣,軟綿綿的靠著。“來喝一杯吧,這家的酒真不錯。”
空流也透了口氣,他是白天黑夜地忙,幾天也就能見這妖精一兩面,每次那傢伙都用很疑惑的眼神望他。沒錯,就是疑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彼時蛇妖正伏在桌上,面如桃瓣初綻,跟整個世界的人心惶惶都不搭調。
也不知怎麼回事,再大的脾氣到了這妖精面前也會無影無蹤,和對方在一起,心裡時時刻刻都會有心軟的感覺。
季清瀾有次差點找到了王氏,不過對方已經成魔,而且復仇心極其強烈。拼的傷痕累累,眼看就要把那女人抓住了,突然冒出個妖精的魂魄出來襲擊他,就這麼被對方溜了。再牛×的妖也對付不了一個發瘋的女人啊!他被王氏扯掉了一塊背上的皮,傷口染了很多屍魔的瘴氣,時不時疼一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拔乾淨。
話說蛇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沒受過傷了,唔,兩百多年前有過,不過倒是沒有這麼疼。能疼疼也好啊,否則總不知道這一天一天的看別人兢兢業業有幹不完的事情,而自己已經成為一個徹底的旁觀者。他甚至是手裡的茶杯,感受不到喜怒哀樂,只有靜靜地看,一年又一年。
倦意上頭,季清瀾當著空流的面就睡著了。
空流歇了一會又跑出去忙和。他這些天畫了很多符在官府的糧倉裡做了一個小結界,讓沒感染的人搬進去,裡面養著季清瀾送他的那隻藍蝴蝶。
季清瀾聽說後笑的很是意味不明,不過終究沒說什麼。
王氏最近是完全感覺不到了,天空上頭濃郁的黑氣也淡了似的,這兩天還能看到明媚的太陽,燦爛的陽光下人的心情總會很好。空流現在心情還算不錯,城裡的人幾乎已經跑光了,剩下的老弱病殘靠在路邊生病、等死。見得多了道長也不會像剛開始那樣心裡沉重的喘不過氣,什麼事情只要堅持在做,不放棄總會有改變的可能和機會。
能撐一陣是一陣,或許明天能好轉呢?人類會生病、死亡,幾乎從生下來就註定的,但是多少人還在努力活著,孜孜以求追尋他們理想的生活。
季清瀾這種,純粹是天性淡漠再加上獨自飄零久了,生與死基本模糊了界限造成的。他看的太多,會在一件事沒發生前給空流預見道德崩壞、人倫醜惡,他會很悲觀地勸空流省點力氣,那些話彷彿都很在理似的,但是人活著怎麼能怠慢這蓬勃而有生機的生命?就算生病,就算要死了,但起碼目前還活著啊。
儘管長在灰燼上,也依然要生存。
空流又走到第一次發現疫病的村落。
他一直對第一次進村的經歷耿耿於懷,這村子怎麼看氣場怎麼詭異,回去仔細琢磨了很久,魔氣下還有別的味道。他站在山頭遠遠眺望,望久了甚至會有村落在扭曲旋轉的錯覺。
道長想進去,但不得不猶豫一下。首先,他把藍蝴蝶留在倉庫了;其實他沒帶幾張好符,帶了也可能用處不大;再次,季清瀾最近總懶懶地,他又不是自己的召喚獸,主人遇到危險就千里奔援,他們可沒有心靈感應什麼的。他進去會中瘴毒,可能會死,不死也要季清瀾救,萬一被救了說不定還會被季清瀾打……
道長像個歧路上的少年,憂鬱地繞著村口的大槐樹轉來轉去。接著——邁進去了。
裡面還是有些瘴氣,不過比上一次淡了不少。
站在那個要人命的廚房門口,道長又猶豫了。進,還是不進?道長——又邁進去了。
屋內卻清明瞭不少,起碼比預料的要好很多。摒著氣道長挨著牆慢慢進去,眼前黑氣瀰漫,廚房很小,很容易就接近灶臺。灶臺上有一口鍋,鍋上還蓋著木頭蓋子。一股股蒸氣從鍋蓋上升騰,彷彿還正在煮著飯。屋內所有的黑氣都是自鍋裡咕嘟冒出來的,彼時道長已氣力不支,腦袋昏沉的很,然而孜孜以求的秘密就有可能在鍋裡面,怎麼也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