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著的唯一證據。
溫樂源二十年前殺了他一次,二十年後,他正在殺他第二次。
溫樂源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後悔,從有記憶以來他最後悔的只有一次,卻不是殺了這孩子的一次。
可現在他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那孩子每叫一聲“媽媽”,每訴說一次“好疼”,他就會想起被他包在床單裡,那張蒼白而消瘦的小臉。
這孩子是他殺的。
確實是。
他為了讓沒有身體的樂灃復活,已經什麼都不顧了,要救他,即使代價是一條命,只要不是樂灃的命就行!
所以在十歲那年,他害了兩個人,奪走了一條命。
這個孩子的命。
“……你叫什麼名字?”溫樂源問。
那個身體哭得直抽,不過還是乖乖地答道:“我不知道……媽媽……”
“你很疼嗎?哪裡疼?”
那身體把手放在胸口,仍哭著說:“這裡疼,疼啊……”
被吃掉的溫樂灃的魂魄在那個位置,只要他還在掙扎,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就會一直疼,直到把他吸收乾淨為止。
這是說……樂灃暫時還沒有重大的危險,大概只是被吃掉了一部分,不過都不是重要的部分,可以修補回來。
溫樂源溫和地笑了,他儘量讓自己凶神惡煞的臉變得和藹可親,“你很疼是嗎?讓叔叔看看行不行呢?”
那身體猶豫很久,終於點頭,在他面前稍微拉開了自己的衣服。
那個身體的胸口處,有一個像成年男子拳頭般大的東西從胸腔壁凸出來,像一顆心臟般在腔壁上有力地跳動,將附近的肋骨也擠得變了形。
溫樂源用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那個身體,以及他凸出的“心臟”,那表情似乎是同情,似乎是憐憫,也似乎是嫌惡。
他痛恨這個孩子,這一點已經無需隱瞞。
“真是……非常抱歉。你已經死了。”
他一掌擊上那個身體的胸口,五指深深插入他的肉中,掌心正巧貼上“心臟”的位置,順著拍擊的力量狠狠一按,將那個凸出的東西強行按回他的胸腔內,那個身體的胸口處轉眼間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大洞。
那身體痛得狂吼一聲,發出了長長的厲叫,從靈魂之內而外振盪著痛苦的嘶號,慘烈得簡直連魂魄都能撕碎。
那個魂魄也的確被撕碎了。
那個身體在地上翻滾起來,一邊翻滾一邊哭,一邊嚎叫一邊嘔吐。
“媽媽,我不死,媽媽,我不死,媽媽……”
紅紅黑黑的東西里面糾纏著透明的靈魂碎片,一起被他吐了出來。
“我不死,媽媽……”孩子喃喃自語,聲音漸漸微弱下來,終於不動了。
溫樂源走過去,抓起溫樂灃的身體,翻過來。
溫樂灃的身體仍是清醒的,卻與剛才的模樣完全不同,那副熟悉的表情,那雙明亮的眼睛,都在明明白白地訴說著一件事─溫樂灃,終於回來了。
溫樂源卻沒有絲毫喜悅的表情,他疲憊地看著終於清醒的弟弟,說:“你終於醒了。”
溫樂灃冷冷地看著他,胸口被他打出凹陷的地方正在慢慢平復。
“哥,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溫樂源躲避著他的目光,在全身上下的口袋裡摸,像是要抽菸,卻最終一無所獲。
“哥,我的身體是哪兒來的?”
溫樂源強笑,看見溫樂灃的表情,那笑就僵在了臉上。
“哥,你到底把那孩子怎麼了?
“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鄙的?
“哥,你怎麼能這麼做?
“哥……”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溫樂源沉下了臉,高聲說,“我就是這麼卑鄙!從那時候到現在都是這樣!
“你難道是第一次知道我這麼卑鄙嗎?不是吧?現在說這話你不嫌太晚嗎?”
溫樂灃看向他的表情簡直就要哭出來了,他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終於翻了個身,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坐在溫樂源對面,有些虛弱地喘息。
“哥……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你向他舉起手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溫樂源冷笑:“我才不在乎。”
“我在想,我們和強暴馮小姐的那兩個禽獸,究竟有沒有區別。”
“求求你們!不要!求求你們!”
─媽媽,好疼,媽媽,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