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一挽,洗淨了手就去淘豆子,可嘴上還是停不下來。
章鍾文笑道:“你可是喜歡那個小旦?可瞧你一口一個簇晴,還當你只惦記那個老闆了。”
章鼎文撇撇嘴,將泡好的豆子坐上火去煮,道:“有什麼辦法?又沒見到織翠,沒什麼能說的。簇晴聲音那樣好聽,偏偏要戴個面具,莫非真像鄉人說的,醜得厲害?”
章鍾文揉好了面,蓋上溼紗布醒著,回頭笑道:“幾句話就從張老闆成了簇晴,果然是班主,你可要學著點兒,有他一招半式的,家裡的鋪子還怕他生意不好。”
章鼎文不以為然,心不在焉的攪著豆子,道:“咱們又不是靠嘴皮子吃飯的,哪能一樣?簇晴人不錯,還請我下次看戲去,準我上後臺瞧瞧,說不準還能跟織翠說上幾句話。我可得好好做上幾樣精細點心叫他嚐嚐。他們走南闖北的,什麼好東西沒嘗過。”
章鍾文見弟弟神采飛揚的模樣,皺眉道:“鼎文,你不會認真了罷?聽哥哥一句話,戲子無情,你瞧瞧就算數,可別真的陷下去了。”
章鼎文直皺眉,叫道:“哥哥!你說什麼呢,我只是喜歡織翠的戲,沒有別的心思。別亂講。”
章鼎文看著弟弟面上淺淺的紅暈,沉默了一會兒,又動手往案板上灑粉,嘆道:“我就是這麼一說,你記得就好。”
章鼎文往豆子里加過了糖,哼一聲,轉身出去了。
哥哥也想得太多,他就是愛織翠的身段唱腔罷了。嗯,那眉眼也喜歡。章鼎文想著織翠在戲臺上豔光四射的模樣,臉上一紅,喜滋滋的去尋爹孃做好點心去了。
張家戲班的下一場,就定在三月初七,戲是新的,不過還脫不了才子佳人的框框。章鼎文不管那些,只看見織翠在臺上轉身回眸,那樣楚楚動人,心裡把那戲中叫旦角兒傷心的小生罵了個遍,見織翠拿手巾子掩面,恨不得也落下淚來。
兩幕戲之間總有些許空當,好叫角兒更衣補妝。章鼎文記得張簇晴的允諾,趁著這空當鑽進了後臺,笑嘻嘻的拎著一個小籃子立在門邊,揪住一個演婢女的小旦,問道:“你家老闆呢?他許我來看看,我送點心來了。”
那小旦也生得十分姿色,可此時全無臺上的靈動,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呆呆的看他一眼,說了一句稍等,就去裡面帶來了張簇晴。張簇晴迎上來,口裡說著歡迎歡迎,將章鼎文引到小屋裡去。小屋是名角兒梳妝用的,織翠自然也在,對著銅鏡往頭上插花兒。下一幕戲是小姐出閣,要換衣裳的。
章鼎文瞧那織翠一身紅衣更襯得膚白如雪,面上粉白黛黑的,也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可還是真好看,就是那一雙眸子,轉一轉都攝人心魂。
章鼎文看傻了眼,紅著臉一句話都不會說,匆匆的將手裡的小籃子塞進織翠手裡,都不敢看他。
織翠接過了籃子,一瞧,是幾樣極精緻的點心,微微笑道:“章老闆匠心獨運,這樣的點心,別處不曾見過,想必是極好吃的。”
章鼎文被美人誇了,一張面孔更是紅得滴血,結結巴巴道:“你、你喜歡就、就好。”
張簇晴見他這樣,覺得十分有趣,微微的笑起來,引著他在桌邊坐下,叫織翠給他倒杯茶來。章鼎文何時叫人這樣伺候過,又是自己歆慕的人,真個是坐立不安,一杯茶拿在手裡左轉轉右轉轉,就是進不了口。
一會兒織翠又要登臺,張簇晴專程為章鼎文在後臺上留了個座,讓他換個角度看戲。章鼎文大感新鮮,又瞧見許多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一個勁的問,張簇晴也是有問必答。
一齣戲到了□,公子發覺原來自己娶的是小姐身邊的丫鬟,也是從小說下的媳婦,正經的小姐早將這樁婚事跟爹稟明瞭,正準備嫁給當今狀元呢。公子自覺受了欺騙,一怒之下大大出手,將那無辜的丫鬟打了個遍體鱗傷。丫鬟悽悽切切的唸白:“相公你,想娶的原來只是那‘相府千金’的名頭,枉我真心待你。罷,罷,你要千金儘管再娶,將休書並一條兒白練予我,我就成全了你罷。”唸完一轉身,拿一塊水紅的小手巾掩著臉。
章鼎文看得眼睛通紅,咬著牙壓低聲音道:“這公子,實在不像話!既然早有婚約,又怎能動心思去娶那相府千金?”
張簇晴面具下的眸子隱約閃著光,輕聲道:“他總算是被騙了的,原本以為娶的是小姐,卻發覺是丫鬟,換做誰都要生氣的罷。”
章鼎文搖頭道:“若是我,必定不會。且不說那丫鬟是公子自小說定的媳婦,就看在丫鬟待他這樣好的份上,也必不能怪她的。”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