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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遊翎不待他回答,又補充道:“帝瀾,你多少時日沒有好好出去走走了?出了晶魄之後,也不過是在屋中看書,若真是想知道這世間變革,應該自己用眼睛看看。”

“好。”帝瀾卻沒有拒絕,是個乾脆地應了。

遊翎沒料想帝瀾應得如此乾淨利落,先是一愣,這才高興地引了帝瀾,往西側而去。被皚皚白雪覆蓋的九曲幽吟宮,原本豔麗的硃色變得若隱若現,似是珊瑚披上的銀輝,別有靜謐之感。

西側的庭院坐落在一灣湖畔,精緻的八角涼亭延伸向水中。只是此時湖面已經封凍,梧桐佇立的寬廣湖面一望無波,唯有接天的素白雪色,將堤岸和湖面連成一體。因而,落座在這方涼亭之中,觀望到的湖面要比往日更顯廣闊。

“就是這裡,帝瀾。”

在這一天的晴空之下,連風裡都帶著雪的清涼。遊翎回身,對帝瀾說。

帝瀾沉聲頷首,目光遙遙眺望遠處,從這個角度,依稀可見九曲幽吟宮主宮寢殿的輪廓,連同看不到頭的積了雪的梧桐枝幹,不帶蕭瑟,反顯得壯闊起來。忽而想到,當年看這裡的最後一眼,也不過是剛剛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那時候小雪如絨,盡是柔麗的精緻,與此時想必,不可統一而言,不由嘆道:“當真是好景。”

“嗯,好景。”遊翎亦是由衷符合。

他回過頭看帝瀾時,正捕捉到帝瀾眺望的神色。那是一種遙遠的、沉寂的,有帶著不知名的深沉思緒的眼色。而帝瀾負手而立,銀髮映著雪色微動;藍眸青衣,華服墜地,襯著這滿湖的冬雪,威偉身姿,更顯丰神俊朗。

這樣的人,自己曾何其崇敬?連遊翎自己都說不明白,當年他為何會受到蚩尤的蠱惑,毅然捨棄了待他如此溫柔的人,決絕消失,又在被囚禁一百年之後,站在敵軍的陣營前與他兵戈相向……

而自己在做了諸多孽障之後,那人卻只是用失望、受傷的眼神看著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替他收拾殘局。

直到他殘忍地屠戮了他的親友、生剝了夔龍的皮之後,那人眼裡的疑慮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卻不是仇恨和怨氣,而是如同死亡一般的沉寂。

帝瀾,是我……對不起你。

當年,他不過是見了蚩尤一面,卻被那種如同毒藥的暴戾恣睢所吸引。以往連帝瀾都不會用那樣輕視和毫不掩飾的慾望看他,更何況他人?

而那個人,霸凌和赤裸的狂傲展露無疑,像一記毒藥,腐蝕著遊翎無知的心。也因此,這種誘惑矇蔽了無暇的感情,讓他一瞬間錯誤的以為,那種衝撞了他以往觀念的感情,是比崇拜和嚮往更加熾烈的愛。

所以,當那個人單手擒著自己的下頜,調笑著問“遊翎,敢不敢和本尊走”的時候,他居然賭氣般的同意了。那個人曾經承諾,要為最美的鳥兒打造最華貴的鳥籠,他確實做到了,然而,當遊翎踏入其中的時候,他這才明白,那句彷彿世界都在他股掌之間的承諾,卻意味著監禁。

整整一百年的監禁。

孽 債 ( 25)

一百年裡,除了偶爾“榮幸”進入地宮,被恩賜享用自己的蚩尤部族,遊翎接觸不到任何人。他所有的喜怒、存在的意義,都是為了能夠滿足那個人狎玩最高貴的鳥族的慾望。

而最令遊翎感到恥辱的是,蚩尤給他下了冥府最惡毒的媚藥??“分桃散”,非施藥者不得解,唯有與施藥者交合,才能抵禦蝕骨一般的慾念和痛苦。這也就是為何,當帝瀾終於千辛萬苦的找到他,拼盡全力地守衛激烈廝殺將他帶出之後,遊翎卻只能下賤地撲回蚩尤的懷裡……

這也是為何,當帝瀾與炎黃部族聯手,討伐蚩尤八十一勇部之時,遊翎又披甲上陣,與心中牽念的昔日愛人兵戈相向。

??那是怎樣的日子,日日屠殺愛人的部署,自己卻與那些“食骨相生,不悖其桀”的惡人為伍;白天裡,流血漂櫓,冷眼看著戰火綿延;夜裡,卻還要哭喊著、在最痛恨的人身下輾轉承歡……

記憶不堪回首,恰在此時冷風夾著亭簷上的雪沫,灌入遊翎衣領,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素來怕冷的遊翎這才略略回過神,打起指尖,虛空祭起兩團火焰。

可畢竟風大,又是隆冬最寒冷之時,縱是兩團焰火在側,風卻仍能吹得遊翎不住發冷。

帝瀾看他受不得風寒,遂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遊翎肩頭,又將他拉得離自己近一些:“你素來怕冷,卻還這般吵著來看雪。”

“這銀裝素裹,我惦念著你該喜歡,所以無論如何也想你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