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劍柄的手指緩慢收緊,手掌早已經被冷汗浸溼,康拉德暗自緩了口氣,冰封一般的眼底有一抹光在晃動。
【昆西老師——】意識海中,康拉德輕輕喚出那個人的名字。
在他面前,一隻被思維觸所控制的畸形體扭過頭,蒙著白膜的獸眼看向他。
【四百年前,我背叛了您,將您的計劃出賣給長老仲裁院,這是我一生最遺憾,卻也永遠都不會後悔的事。】
【今天,我願意陪您返回遠星系,直到服刑期滿,而我將永遠留在您身邊。】
畸形體發出一聲沉緩的低嗚,夾雜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情緒,連線著腦和中樞神經的思維觸輕輕一抖,繼而抽離*,失去思維觸控制的畸形體停下攻擊,又恢復到最初茫然四顧的模樣。
白翊疑惑地轉過身,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得睜大眼睛
數以萬計的思維觸漂浮在半空,一點一點流逝成閃閃發亮的塵埃,眼前塗滿鮮血和碎肉的通道漸漸發生了變化,氣溫迅速冷卻下去,一種陰冷而潮溼的氣息擴散開來,那其中似乎還混進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屬於地下基地的景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陰鬱狹窄的小巷,白翊抬頭望去,烏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兩輪蒼白的滿月懸在灰黃色的天幕上,細密的雨滴從天而降。
白翊摸了摸額頭的雨水,觸感竟然是……真實的。
這裡是諾菲勒的精神域!
白翊驀然看向不遠處的康拉德,他注意到康拉德的眼神,然後隨著他的目光終於看見了角落裡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孩子。
那孩子半張臉貼在地面上,淡金色的髮絲落在額前,遮擋住那雙渙散失焦的眼睛,他腹部破了一個洞,腸子拖出來,身下積了一灘藍紫色血水。
“救……”
男孩氣息羸弱,一隻小手按住腹部,正在試圖將流出體外臟器塞回去。
白翊微微蹙眉,神色複雜地看著幾步之外苦苦掙扎的孩子,輕聲問道:“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他的?這是他的記憶?”
“這是我的記憶——”
白翊怔住,康拉德走過來,在年幼的自己面前單膝跪下,隱忍地抿緊雙唇,過了很久才繼續道:“這裡是洛薩帝都的遠郊,那天我在叢林遭遇了野獸攻擊,等到逃回城裡時只剩下了半條命,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副樣子。”
“希爾說的沒錯,是老師把我從陰暗的底層解救出來,我沒有回報他,反而將他的計劃報告給仲裁院。”
“他的計劃是什麼?”白翊問。
“阻止血族和人類的合作,保持基因的絕對純正,將地球殖民化,讓人類成為為血族供給血液的奴隸。”
白翊說:“如果是這樣,你就沒有做錯。”
康拉德搖了搖頭,“作為洛薩的上校,我確實沒錯,可是作為他的學生,我就是導致老師被母星永久流放的自愧禍首。”
白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這是一段被修改的記憶影像,深受重傷的幼年康拉德·斯坦森並沒有等來昆西·諾菲勒,處在幼年時期的血族身體機能僅等同於普通人類,自愈速度非常緩慢,沒有了諾菲勒,康拉德只會成為數千年前城郊巷子裡的一具屍體。
那個男人刻意在康拉德面前演繹了他的死亡,他用最痛苦的回憶去擊穿康拉德內心最薄弱的防線。
虛假的記憶世界悄然遠去,兩人重新回到地下走廊,滿地的血肉和餘下的畸形體早已消失不見,眼前的通道在沒有任何障礙,盡頭的敞開門像是在等待他們到來。
白翊完全分不清他們究竟身處現實,還是依然停留在諾菲勒的精神域內。
“不要相信你的五感。”像是察覺到白翊的疑問,康拉德目不轉睛地看著通道盡頭的數控門,沉聲提醒到。
白翊震驚得無以復加,“難道從離開飛行器到現在,一點真實的部分都沒有?”
“他的精神域比真實更逼真,我無法分辨,但直覺告訴我,我們從來沒離開他的創造出的精神世界。”康拉德道:“進去看看。”
白翊點頭默許,兩人一前一後走廊盡頭走去。
數控門後是一個巨大的房間,無數臺光腦自行運轉,支撐起整座基地的日常運作,黑暗中光屏散發出的機械冷光顯得蒼白而刺眼。
在那片白茫茫的光亮之後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彷彿樹木交錯的枝椏一般,白翊猶疑地上前一步,逆光的泛白中,他微微眼睛眯起來,隨著距離拉近,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