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藥沒灌完,天樞醒了,我伸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到水裡泡了一趟,把癆病根激出來了,何苦來著。”
慕若言又苦苦一笑:“可能我這身子真的是個半死不活的命,只是又諸多勞煩了。”
我假笑著說,“你是我心尖上的,為你做甚麼我都情願。”你是玉帝攤派到本仙君頭上的,本仙君做什麼都是活該。
偷著牢騷歸牢騷,本仙君還是忍不住問,“大夫說你的病是陳年的舊疾。慕府犯事並沒有多久,之前你都是相府少爺,怎麼好端端的會弄個肺癆在身上?”
慕若言默不吭聲。
我道:“難道又與單晟凌有關?”見他還是不吭聲,再接著道:“你對他倒真的情比金堅。什麼時候把你們的情史一一講給我聽聽。”伸手撈一把天樞的頭髮,“也讓本公子知道知道,他是怎麼得著你的心的。”
慕若言仍默不吭聲。本仙君將頭髮在手中把玩良久,才鬆手放下。逛出房門去。
在前院廊下,一團東西箭一樣衝到我腿邊,小爪子拉住我的袍子角亂晃,“小叔叔小叔叔~~”我眉頭跳了跳,摸摸他腦袋,“怎麼不在小書房裡聽先生講書,反出來亂跑。”
斜眼看見晉殊藏在柱子後,露出半張小臉,被我一瞧,又往柱子後縮了縮。本仙君自詡倜儻,這孩子一看見我卻總像見了真的老虎精,本仙君很不解。晉寧皺著鼻子撼動我腿:“寫字手疼,小叔叔~我要去看院裡的叔叔,手疼,讓院裡的叔叔吹吹。”
我抽了抽麵皮,一腦油水的小崽子。遠遠看見衡文從書房方向過來。
我腿旁絆著晉寧,只好在原地乾乾笑著打招呼,“甚巧,是趙先生。”
衡文走近,斯斯文文地拱手,“三公子。”看了看我腳邊,笑道:“是小少爺?”
我再幹幹一笑,腿上忽然一鬆。只見晉寧像一杆肉標,直撲到衡文身前,一把抱住衡文雙腿,“哥哥——”衡文身子纖長,竟被他撲得一閃,後退了一步。晉寧緊拽住衡文袍子下襬晃來晃去,仰著小臉膩著奶腔問:“哥哥,你叫什麼?”
衡文清君是純仙種的神仙,非從凡世生,沒見過這樣的小兒,因此怔了一怔,失笑道:“你問我麼?我姓趙,單名衡。”
本仙君大步向前,欲拎開晉寧,小崽子死拽著衡文不松,恬著臉道:“趙哥哥好看,晉寧喜歡!趙哥哥抱抱!”我拉下臉一把將他從衡文身邊拖開,“咄!什麼趙哥哥。這位是祖父請來的趙先生。喊先生好!”晉殊吮著手指也正從柱子後向衡文身邊挪,見我過來又向後縮了縮。
衡文笑得卻很受用,晉寧在我手中亂扭,欲再撲過去,廊下有人喝道:“寧兒,做什麼呢!”晉寧立刻定住身子,老實不動。他爹李思賢大踏步疾走過來,從本仙君手中拎著晉寧的耳朵提到身邊,晉殊垂著小腦袋蒼蠅哼哼般喊了一聲大伯父。李思賢厲聲道:“先生面前如此無狀,平素如何教你的!回房去把立身醒言抄一百遍!”晉寧憋了憋嘴,抽抽搭搭哭起來。兩個奶孃上前,領著晉寧晉殊走了。晉寧邊哭邊走,拿袖子抹鼻涕還不忘記回頭看衡文。李思賢拱手道:“犬子無狀,唐突了趙先生,趙先生勿怪。”
“趙公子”眼都笑眯了,怎麼會怪。“大公子客氣了,小少爺一團稚樸天性,言語見識卻有渾然天成之靈氣,他日定為龍鳳。”
李思賢連聲道先生謬讚,轉身向本仙君道:“爹在正廳,讓三弟你速速過去。”
李思賢臉色沉重,似乎東郡王找本仙君是為了件了不得的事。本仙君揣著疑惑趕去正廳,在廳外梧桐樹邊碰見李思賢,半掩住口小聲對我道:“你和院子裡那個,爹知道了。火氣正熾。”
第十二章
東郡王青著面孔站在正廳上首,待本仙君一進門,立刻道:“上門。”
廳門膨地關嚴。東郡王指著身後供桌上森森的牌位,“跪下。”
本仙君不得不暫時屈膝一回。呔,老鬼,你等受我宋珧元君一跪,恐怕在陰間要一千年投不了胎,折福三世。
東郡王鬍子根根直翹:“孽子,你一二十年木木呆呆為父不曾管教你,居然如今癖染龍陽,豢養男孌!看本王今日在祖宗面前打斷了你這根邪筋。”大喝一聲,“請家法!”片刻有小廝取來一根鐵帚,根根鐵絲扎就,掃帚把是根鐵棍,有小茶盅的口兒粗。東郡王家果然是武將出身,家法如此兇猛。
小廝奉命抬過一條長凳,將本仙君壓在凳上不得動彈,東郡王捲起袖子,一掃帚輪在我脊背上。重重一悶,鐵絲扎進肉,本仙君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