椛葽的不在狀態持續了很久。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會去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椛葽會猛然一驚拉著來人唉聲嘆氣,東說說西說說就是沒講重點,讓聽的人云裡霧裡。於是到後來進店的人乾脆都忽視坐在一旁的椛葽,直接找櫃檯上的夢之。反正夢之在椛葽的店子裡呆了這麼些年,一些大致的藥材配備還是會的。夢之儼然成為了這家店真正的老闆,配藥、算賬、結款,全部都是夢之在做。到了後來,連出去送藥的工作也交給夢之了,因為椛葽很有可能走著走著就坐在哪個角落發一整天呆。
有些大客戶不會親自進店子裡拿藥,通常是讓店子裡給送過去。往常都是由椛葽拿過去,因為這類客戶的數量不多,妖界城鎮也大不到哪兒去,送過去還比較方便,也不需要再招別的人手。可是現在重擔都交到了夢之手上,夢之滿妖界的跑,還要趕回來顧著店子,每天都是精疲力竭,做飯時也偷了懶。好在椛葽也是神遊天外,吃飯倒是吃得多,不過吃不出好不好。所以每個進店子的人看到他們兩個都不禁感慨:當商人就是累啊,才短短時間這倆就消瘦一圈了!
這天夢之又出去送藥,店子裡讓虎哥派來的人看著,椛葽也坐在那裡,雖然他起不了半分作用。夢之一邊走一邊嘆氣,他是不是該問問椛葽究竟跟小蛙發生過什麼事?或許說出來有人一起分擔會好上許多。
把藥親自交到收藥人手上,為了避免麻煩,夢之特意繞遠從後門出去。這戶人倒是好情趣,後院種了許多花草,滿庭芬芳。夢之邊走邊看,好久沒看到過如此美景,他放慢了步伐,竟忘了還要趕回去看店。
“你是何人?怎會在此地?”突然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夢之一愣,半天不敢回過頭去。這個聲音他很熟悉,簡直是刻在腦子裡想忘都忘不掉。那人見夢之不回頭,還以為是他心虛,提高音量又斥問一句:“鬼鬼祟祟在這裡幹什麼?”這句話,這句話。那年初見,那個身著灰衣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也是這樣問自己:“鬼鬼祟祟在這裡幹什麼?”這語調,這麼多年沒有變過。然而身後的已不再是那個看到自己面貌會愣在原地的青年了,自己也沒有原來那般可以給人看的臉蛋。夢之深深呼吸,調轉頭去略施一禮,道:“小人只是來送藥的,看到後院的花開的漂亮一時之間看痴了,若是有哪裡冒犯了還請這位大人見諒。小人現在就離開。”那人放開手,又說:“你把面紗掀開。”夢之聽話的掀開了,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勉強算得上順眼,平淡無奇,丟在人堆裡都找不著。“為何戴著面紗?”那人見並不是自己預料中的那張臉,語氣裡透著些微失望,但是轉瞬即逝。夢之答得很溜:“小人自小肺不好,怕影響了別人。”他邊說邊放下了面紗,遮住自己那張大眾臉。那人的紅眸逐漸暗淡無光,揮揮手說:“你走吧。”“謝謝大人。”夢之聽了這話,像是獲得了釋令,匆忙繞開那人從後門離去。
那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我又怎會認不出你呢,珏兒。”
夢之匆匆忙忙回到店子,幾乎可以算是飛奔,頭髮都亂得攪在了一起,腳上也不注意踩了些泥濘,進到店子的時候頗為狼狽。好在沒人在意,椛葽仍舊發著呆,虎哥叫來的夥計現在趴在櫃檯上兀自睡得香甜,鼾聲可以說是響徹雲霄。夢之理了理髮絲,走進來敲敲櫃檯,夥計醒來,看到夢之回來了打了個大哈欠說:“那我先走了。”夢之點點頭,虎哥那裡的人都習慣了隨便,並不是沒禮貌。
夢之在櫃檯後坐著,店裡今天倒是安靜,沒什麼人來。他拿出賬本對著出去時的賬目,簡單看了幾眼就沒心思繼續下去。又想到方才遇見的那人,也不知認沒認出他來。夢之撫撫臉頰,椛葽做的面具很真,戴在臉上任由誰都看不出是假的。那人應該也是沒看出來的。夢之心裡稍稍安穩,隨即又有些失落。過了好久,又是自卑。他依舊是原本那副模樣,丰神俊逸,墮妖了之後帶了三分邪氣,卻仍抵擋不住眉宇間原本的正義之色。反觀自己,臉也毀了,終日都得戴著面具在妖界苟且偷生。藏了這麼久,他一直曉得終有一天會與他們面對面,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夢之,也就是崔珏。崔珏至今都沒忘記小蛙和趙昱是怎麼對他的。然而他卻從沒想過要將那次受過的侮辱原原本本返還給他們,或許是不周山上冰冷的白雪讓他清醒,就算報復,獲得的也不過是短時間的快感,這之後,還能有些什麼呢?就算是他不爭氣,至今都還對趙昱念念不忘,所以才會在椛葽面前醒來的時候,順理成章地留在妖界。這麼多年他都沒出去過,僅僅只在感應到小儉要去世的時候趕去見了他一面,小儉的精魄化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