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你能依次完成每一步,那麼這些微小的成功最終會幫你實現那個大的目標。明天早上,只要太陽能給我們足夠的光線,我們就來研究如何到達那個石壁上的巖臺。至於上面的那個豎井,如果需要再等一天,那我們就等一等。現在,為了節省電池,還是把燈關掉吧。”
在包裹一切的黑暗中,沙米爾和蘇茜聆聽著上方傳來的風掃過山群的聲音。蘇茜把頭靠在沙米爾的肩上,向他乞求諒解。但沙米爾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盡,早已進入了夢鄉。
夜裡,蘇茜被一陣雷聲驚醒,她第一次意識到她也許要在山腹中死去了。令她最為恐懼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前的這段時間。山縫並不是一個屬於活人的空間,她之前在其他登山者的回憶錄中看到過這一點。
“這不是雷電,”沙米爾輕聲說,“是雪崩。睡吧,不要去想死亡,永遠不要想。”
“我沒有想。”
“你把我抱得這麼緊,都把我弄醒了。我們還有一點兒時間。”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蘇茜說。
她離開了睡袋,開啟了額頭上的探燈。
“我要活動一下腿腳。你繼續睡吧,我不會走遠。”
沙米爾已經沒有力氣跟著蘇茜了。他覺得每呼吸一次,進入肺部的氣體都會減少一點兒。如果情況繼續惡化的話,恐怕他很快就會因呼吸不暢而缺氧。他讓蘇茜小心一點兒,然後就繼續睡了。
蘇茜一邊看著腳下的情況,一邊向地洞深處走去。人們永遠無法知道山腹的底部到底在哪裡,腳下的冰蓋隨時有可能坍塌。她走過了山洞的穹頂,進入了一個長長的石廊,之前她就已經發現了這裡,但是沙米爾命令她立即回去。她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些變化,隨即她就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我知道你就在那兒,在不遠的地方,我已經找了你很多年了。”她自言自語道。
她繼續向深處走,注意著每一個角落和巖壁上每一個不平整的地方。正在她逐步深入的時候,頭上的探燈突然照出了一束銀白色的反光。蘇茜拿起了風燈,把它也開啟了。這麼短的時間內浪費這麼多電池顯然是不明智的,但她實在太興奮,根本來不及考慮這些。她抓住風燈的手柄,伸出了手:
“出來吧。我只是想找到屬於我的東西,那些你本不應該從我們身邊奪走的東西。”
蘇茜走近了反射源。這個地方的冰塊形狀很奇怪。她掃掉了表面上的冰屑,在幾乎透明的冰殼下她確定自己看到了某個金屬物品。
幾年以來,蘇茜一直確信有這個山洞存在。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曾花費多長時間來閱讀那些登山家的遊記,好了解土爾納峰周圍的每一個細節,來研究那些事故報告,來分析所有的照片,甚至是這半個世紀的冰川活動記錄,好確定自己沒有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在練習登山的日子裡,她對所有痛苦都選擇了緘默,只為了最後的目標。
她往沙米爾休息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距離太遠,蘇茜無法看清他。她一步步向前,幾乎屏住了呼吸。
石廊越來越寬了,周圍的石壁在自然的雕刻下,就像一個穴居村落的外牆。
突然,蘇茜的心跳加速了。
一架波音707飛機的駕駛艙懸在一堆廢鐵上,保持著“側臥”的姿勢。在這片時間未能驅散的絕望裡,它靜靜地看著這個奇怪的訪客。
幾步以外就是客艙,一堆電纜和被冰凍住的座椅。
地上到處是各種各樣的碎片,大多是些在事故中被衝擊變形而掉落的金屬。飛機的前起落架突兀地出現在一堆碎片的正中間。距地面幾米處的一塊冰凌中,可以看到一塊破碎的舊艙門,上面的字還依稀可辨。
“干城章嘉號”的前半部分就在這裡了,被冰封在這座山腹中的墳墓裡。
蘇茜慢慢地走近,這個新發現讓她又激動又害怕。
“終於找到你了,”她喃喃地說,“我一直在期待這一刻。”
她在飛機的殘骸前陷入了沉思。
她聽到了腳步聲,轉身就看到洞穴入口閃著沙米爾手中風燈的燈光。她想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出聲。
“我在這裡。”她起身說。
她快步走向沙米爾,他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你應該繼續睡覺。”
“我知道,但是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我很擔心你。你在那邊找到出口了嗎?”
“還沒有。”
“那還有什麼別的事能讓你這樣浪費電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