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判斷後，欣然笑納了她被嫉妒充斥的靈魂，四周蠢蠢欲動的黑暗一擁而上，將至死還在掙扎的女人漂浮在空中的灰色靈魂分食殆盡。

菲奧羅笑了笑，他鄙夷地望了一眼那些只剩下生存本能的黑暗，厭惡地撣了撣衣角，又坐回他那黑色的王座上：“開胃小菜已經結束，接下來，凱撒，該我和你談一談了。”

皇帝陛下淺灰色的眼睛裡透著一股抗拒，他高傲而固執地站立在原地，一言不發。

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臉上剛才那種輕蔑、飽含惡意而高高在上神色漸漸消褪，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情。

“凱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菲奧羅放輕了聲音：“我雖然並不是個稱職的兄長，卻自認並未教過你忘恩負義這樣的品質。”

——但凡家長，無論自己多麼十惡不赦，或許心裡依舊存在一抹期望，希望孩子能夠成長為一個正直而磊落的人，能夠站立在陽光下擁有被眾人仰望的、光明的靈魂和未來。更何況，在成為菲奧羅之前，被稱作“神之光芒”的萊因哈特本就是一個品行出眾到人人稱讚的優秀人物。

凱撒聽到這句話，神色裡出現一抹動容，卻依舊被他牢牢壓抑在眼底。

於是菲奧羅換了一種方式，他緩慢而嚴肅地問：“那麼，凱撒，你確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出自你的本心嗎？”

他這一問好像開啟了一個開關，凱撒的情緒忽然像驟洩的洪水，一下子開閘湧出。

“我確定，我當然確定。”他咬緊牙關，從牙縫間憤恨地丟擲這幾個字：“倒是你，萊因哈特，你還記得當年出去冒險前對我說了些什麼嗎？”

“你說，凱撒，不要纏著哥哥了，哥哥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帶好吃的糖果。”他不等菲奧羅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於是我坐在門前等啊等，等了整整一年，等到的卻是你已經身死的訊息。”

“我不相信，我怎麼可能相信，你從來就沒有對任何人失信過，又何況是對我？你還沒有把答應我的糖果帶回來！”

金髮的男人想要開口，卻被凱撒毫不留情的打斷：“於是我又一直等，等了你很多年，可是你真的像他們所說，再也沒有出現。”

他的神情驟然變得陰沉而狂熱：“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所有人，憑什麼他們還能好好地活在世上享受用你的死亡換來的勝利的成果，而我卻要成為一個永遠在等待的可憐蟲！所以他們都該死！這世界上所有笑著的人都該死！”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震驚的菲奧羅，刻薄的話語像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包括你，你也該死，為什麼你不在一千年前就乾脆利落地死掉，而要回到這裡來破壞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靠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收起了震驚的神色，他將頭倚在寬大的靠背上，疲憊地閉了閉眼：“原來如此。”

他站起身來，走到凱撒面前，在他戒備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像多年前一樣。

“你並不是一個這樣偏激的人，凱撒，我最親愛的弟弟。我信任你，更甚於信任我自己。”

他的手離開凱撒燦金色的短髮，手心裡捉出了一團小小的黑霧。

“這是什麼？”一直沉默的伊爾西斯問道。

“種子。”菲奧羅回答。他注視著掌心兀自掙扎不休的黑霧，低垂的眼眸裡染上一抹鋒利的殺氣。

“所有的悲劇與陰謀，最初的時候，都不過源於一枚紮根在心底的、野心勃勃的種子。”

金髮的俊美男人低下頭，聲音輕到近乎自語：“菲奧羅，你還真是逼得我，又多了一個必須殺死你的理由呢。”

☆、第35章　約定

伊爾西斯回過神來時，卻見自己心目中一向手段狠辣偏激而且野心勃勃的皇帝陛下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健壯的身體隨著那團黑霧被抽出而衰弱下去，面板開始變得鬆弛，金色的頭髮染上了灰白，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棵被蟲子蛀空了的、將要倒下的老樹。

然而，與此相對的是，他那總是精明而強硬的灰色眼睛裡罕見地浮現出一抹清明。

菲奧羅看向他的眼睛裡有著一閃而過的痛苦，他又問道：“凱撒，你再想想，你先前所說的那些話，真的都是出自本心的嗎？”

皇帝陛下笑了笑，這是伊爾西斯在之前的這些年裡從未見過的、愉悅至極的笑容，絲毫不帶戾氣，甚至還有幾分天真的狡黠。

“不，萊因哈特。”他說：“我真高興還能夠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