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看著夕陽西下,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即便流光歲月已過,記憶中那一幕幕情景,卻仍是深刻的停留在他的腦海中,宛如真實般重現。
同樣是金烏西墜時刻,羅喉與三名兄弟來到了當年他們相識及刎血結拜之地,站在這高峰處,縱望天涯蕭索,他們總是對他說,唯有佇於最高點,才能將這世界盡收眼底。
不為名、不為利,四人口中發願誓言,只要天下人需要他們,那麼他們便會赴湯蹈火,甘心步逐犧牲大道上;然而,很快的他們便有了這個實願的機會。
西武林,是個有著一片安和樂利的桃源淨土,他們隔絕了與外界的聯丨系,排卻了這世間的紛爭喧擾,一切就有如天地間的自然執行,然而這一切的祥和,卻在數月前發生了鉅變,天外魔神邪天御武的降臨為西武林帶來了骸人的破壞力。
一場戰戮無情火蔓延,讓許多樸村一夕間全數覆沒,怵目驚心的殘骸,屍野橫布,天雨悽淋,哀的是救不回人命,清清落落,點點滴滴地灑在焦黑的村土上。
『明日過後,大哥便是天下人心中的大英雄。』個性豪率的老二拿起酒罈,想起明日就可以為天下光榮一戰,他便欣喜的酒灌豪飲。
『二哥說得是,只要有大哥在,我們一定可以殺了邪天御武這魔頭…喂,你撞我丨幹麻?』老三附和著老二的說法,誰知道他那兄弟卻忽然撞了下他的手臂,老三尋著二哥視線,他看到獨坐一旁的四弟表情忽然變得凝重,他才趕緊噤口。
『別信任吾,因為連吾也不信任自已…』羅喉從不懷疑自已的能力,但明日之戰所要對上的敵人,非是一般對手,而他所不信任的…是自已無法確信是否能讓所有兄弟安然身退。
『在這世上最愛天下人民者,唯有大哥你,我相信也只有大哥有能力給予他們和平、安樂的生活。』一直不發一語的君鳳卿抬起頭對羅喉說,那帶笑的唇角看上去有些苦澀,他拿起酒罈子也想像其他兄弟一樣灌下,但酒力不盛的他,才吞入幾口後,便開始嗆咳。
『鳳卿…』羅喉走上前去,原本欲替那人拍背順氣的手,在伸出一半時他卻看到那人眼角不知是因為被嗆得受不住,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流下了淚…。
『大哥,我沒事…不用擔心。』君鳳卿坐直身子順了順氣,伸出手抹去眼角的淚後,他微笑的看著羅喉。
羅喉稍稍轉過頭,看到其他兩位兄弟皆喝得差不多,紛紛倒在地上睡得不醒人事,他慢步走到君鳳卿身邊坐下,沉默覆於兄弟倆之間,雖無交談卻也深知對方想說什麼。
『明日之戰你可以選擇不前往。』思付許久,羅喉終於還是選擇打破沉默。
『大哥,你可曾體會愛一個人,是何種滋味?』沒有直接回應羅喉的話,君鳳卿再次執起酒罈,辣口的酒伴隨著言語問句中的苦澀一同吞入喉。
『吾不曾愛過任何人,在吾心中,有兄弟便足夠。』沉嗓音冷冷迴響在山崖之上,對他而言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也許在很久以後的未來,大哥會遇上那個人。』
『何人?』
『一個讓你甘心用性命去守護的人。』
對於四弟的話,羅喉其實沒有特別的去深思過,因為他知道,英雄與梟雄,都是屬於黑暗中的野火,唯一能相伴隨身的,就只有那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這個想法。
匡世經緯胸懷天下,西武林的征戰,他殺出了屬於羅喉的傳說,卻也同時失去了兩名肝膽相照的兄弟。
『大哥,維持天下和平要比打天下困難許多,但鳳卿相信你一定可以建立起一個偉大的國度,這也是你的責任。』滅邪谷戰勝後的數日,君鳳卿略顯疲憊收拾了些簡單行李,走到羅喉面前。
『你要離開。』不是問語,而是斷句,羅喉明白與邪天御武一戰,對君鳳卿來說是一段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痛,沒有開口慰留,因為他也懂,離開這個紛爭之地,對他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我人雖然離開了,但我與其他兩位兄弟一樣,靈魂精神仍是支援著大哥你的。』
『你會恨吾嗎?』
『這是他選擇的路,為了天下人大哥必須這麼做,而這場戰役也是我與他之間既定的宿命,我們終究無法逆天…』生命的殘缺,一如他臉上薄涼的表情,嘆命運無情,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鳳卿,這是大哥唯一能給你的東西。』羅喉從袖中取出一塊玉帛以及一個透明小瓷瓶,裡頭裝著的,便是從邪天御武身上所取下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