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賈環就慢慢的往賈政的書房走去。他這殘疾實際上也不是十分明顯,若是慢慢走根本看不出他的缺陷,只是不能快走更是不能跑,若是走得快了就能顯出瘸腿來。
待小廝通報了賈政,賈環這才整理了下衣襟進了書房。規規矩矩的站在書房中央給賈政行了禮問了安,垂著眼簾並不直視賈政。
賈環實際上是有些怨賈政的,若不是賈政要打他板子,他哪裡會落到如今這般悲慘的地步。可是賈環不想想,若是他平日裡待人寬和一些,又怎麼會讓那僕人記恨到下黑手,若是他沒有將金釧兒推進井裡,以此來構陷王夫人和寶玉又怎麼會得到這樣的下場。
只能說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賈政帶著一絲審視的看著站立在書房當中的小兒子,想著一直以來都以為天真單純的小兒子竟然能做出那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即便是賈政也覺得有些心涼,若是此時他還不知道這兒子已經養歪了,那他也坐不到“老爺”這個位置。
“你不在房裡好生養著出來做什麼?”賈政淡淡的問道,只是冷淡的聲音下面仍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好好的孩子就讓他一時激憤給打殘廢了,生生的折斷了羽翼,再不能出相入仕,這一生也算是毀了。賈政固然自責後悔,更是懲處了那幾個打板子的下人,可是還有什麼用呢,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賈環已經廢了的事實。
賈環聽到賈政沒什麼感情的刻板聲音,心頭微微一顫,只覺得鼻子也有些酸,眼睛也有些澀。他狠狠的捏緊了拳頭,強忍著心頭的委屈和瀰漫在心底的恨說道:“老爺不日就要離京,我已然不能參加科舉了,想跟在老爺身邊多歷練歷練。”
賈環低著頭說出自己的打算,眼底的恨意讓他不敢輕易抬頭看向賈政,因此他錯過了在賈政眼底閃動著的心疼和自責。
賈政聽了賈環的要求,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你還是在家待著吧,既然不能參加科舉了就跟著璉兒學學管家吧。”
賈政想著他要去的地方離京城那麼遠,路上更是艱辛,這環兒如今的傷勢還沒好利索,路上怕是要吃苦頭的。更何況他上任的地方哪裡有家裡的環境好,更是有好的大夫給環兒治傷。
想到大夫賈政就想起了賈瑀,雖然覺得沒臉開口讓賈瑀出手救治賈環,但是到底是兄弟,沒準什麼時候,賈瑀心情好看賈環可憐就把他醫好了呢。
雖然賈政對於賈瑀會醫治賈環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期盼的。而賈政本身也對賈瑀的醫術不那麼瞭解,他也不知道賈瑀是否能夠徹底將賈環治好。
賈環聽了賈政不讓他跟著去,驀地抬頭深深的看了賈政一眼,然後就低頭跟賈政告罪退出了書房。
賈政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久久沒有動彈,剛剛賈環看他的那一眼,讓賈政整個人都僵住了。那是個什麼樣子的眼神,瞳仁黑沉黑沉的,彷彿一潭死水,古井無波。
賈環走出書房之後,依舊慢騰騰的往他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是手掌心被指甲摳出的傷口不斷的流著血,那鮮紅的色澤在白皙的面板上蜿蜒出一道道刺目的痕跡。
幾天之後,賈政帶著周姨娘和他的幾個小廝,周姨娘的丫頭婆子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坐了馬車走了。臨走之前,王夫人還怕賈政去了地方上不習慣,又給帶了很多行禮吃食,滿滿的裝了一大車。
賈寶玉、賈瑀、賈蓉、賈璉等人將賈政送到了城外十里坡,這才在賈政的催促之下調馬回城。
在回城的路上,賈瑀看見路邊的樹林裡聽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本來他沒怎麼在意,只是發現賈寶玉似乎再一次走神了。
賈瑀皺了皺眉,還沒等他說什麼,賈寶玉就跟他們幾個告了別,只說是有些事情要辦,調轉馬頭馬走了。
賈寶玉走的匆忙,留下的幾人都面面相覷,只有賈瑀心中略微覺得不安。
賈璉看著賈寶玉遠去的背影調笑道:“嘿,這寶兄弟是要去會哪家的美人,這樣火急火燎的。”
賈蓉也應和著說:“是啊,我還真沒看出來,寶叔倒也是個性急的,就這麼一刻都等不了了。”說著就和賈璉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了,我們先回去吧,老太太怕是要等著急了。”賈瑀又往遠處看了一眼,已經看不著賈寶玉的背影了。於是率先打馬往城裡走,後面跟著的都是賈家的子弟,雖然很多都是比賈瑀大的,但是這一輩裡已經儼然以賈瑀為首了。
等到了家,跟老太太回了話兒以後,賈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