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侵蝕人類的面板,露出白皙表皮下鮮紅的血肉。
漂浮在黏膩液體表面的,有尚未分解瓦全的人類屍體;也有人還帶著微弱的呼吸苟延殘喘。
頭腦中一片空白;在鈍痛和尖銳的燒傷感作用下,他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灰黑色的小巷,四周堆積著散發出腐臭氣味的垃圾。
天下著小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聚積起一片片水窪;毛髮淋溼的野狗從喉中發出“呼呼”的低吼,像是在威脅覬覦自己食物的異類。
手心裡沾著溼泥,握了握拳,指腹觸控到自己掌心時的冰冷觸感是真實的。
身體兩邊的暗色高牆束起了頭頂的天空,滿是烏雲的天狹窄而逼仄,厚重又陰鬱,好像隨時會坍塌下來。
——燈火通明的居酒屋,嘈雜的人聲和放肆的嬉笑。
煙味酒味充斥著嗅覺,眼前的光照忽明忽暗,似乎有一個聲音低沉的男人在耳邊持續低語呢喃。
他的語調詭異,讓人很難辨識究竟說了些什麼。
想要轉過頭去靠近一些能聽得更真切,剎那間,兩邊太陽穴傳來尖銳的刺痛。
彷彿籠著一層煙霧的視線豁然明亮起來。
眼皮彷彿灌了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勉強將雙眼睜開一道縫隙。
阿生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頭頂正上方吊著的白熾燈照得室內燈火通明;就像已經習慣了劇院中的漆黑的眼睛突然暴露在室外的光照下,他的眼中瞬間溢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脖子僵硬,渾身上下都彷彿沒有知覺了似的。
臉上扣著的氧氣罩阻礙了他的視線,他微微地往旁邊移動視線,看到的是床頭櫃上堆滿的水果和花籃,透明的玻璃花瓶裡插著兩隻百合,水露附著在花瓣上,形成一顆顆小小的光點。
“咕嘰咕嘰咕嘰咕嘰——”
安靜的病房內,從床腳出傳來奇怪的聲音。
阿生努力側過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穿著白色制服的姬髮式少女手中捧著一個大盒子,手裡捏著一個甜甜圈,腮幫子不停地鼓動著。焦糖沫貼在她的臉頰上,她用另一隻手指揩下來放在嘴邊輕輕一舔,臉上立刻浮現出幸福的神色。
阿生的腦袋裡下意識地搜尋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女人的資訊。但是大概是由於昏了太久的緣故,他的腦袋有點遲鈍,尤其是故意想要動腦子的時候,就更是僵硬地轉不過來彎還間歇性地抽痛。
那人的敏感度超乎常人,在阿生將視線投在她身上時她便已經注意到了,用了一點時間將口中的食物嚥下去,她抬起手,像機器人的語氣說:“你竟然醒了嗎桐島君。”聽起來好像隱隱有點遺憾的意味。
她舉起手中的盒子遠遠地做個了遞出去的手勢,“剛買的甜甜圈,要吃嗎。“
阿生咬牙切齒地拽過床頭的花瓶使勁往那傢伙身上扔過去,對方輕而易舉地接住,連一滴水都沒有滴出來。
“今井君你這是問候病人的態度麼。睜開眼睛就看到你還真是讓人倒胃口。”
“同樣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你。”今井信女把花瓶隨手擱在桌上,“哦”了一聲,指著阿生的手臂,“血,流出來了呢。”
阿生看到自己插著吊針的左手,剛才的動作導致紅色液體從橡膠管子裡逆流而上,他手一軟哀嚎起來:“痛!痛!!”
她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個榛果味的,吧唧一口要掉一半。
“既然你已經醒了的話我要打電話通知異三郎了,你應該可以作證了吧。”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是無意中扯動了腹部的傷口,他渾身一軟立刻啟動了無骨模式癱軟下來,幾次嘗試都沒有成功,他索性放棄了,翻了個白眼:“做什麼證。”
“襲擊你的人,是沖田總悟——你的這句證詞對這起案子可是至關重要呢。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時刻留意你的情況。”她的嘴裡咀嚼著食物,說話的聲音於是有些囫圇,“無論是病院還是你那張臉,都無聊透頂。”
阿生伸出手做了個“Stop”的姿勢,“橋——橋豆麻袋!”他皺著眉頭完全陷入迷茫的狀態,“沖田總悟?襲擊我?這都是哪跟哪兒。”
“啊果然……腦震盪……咕嘰咕嘰……”
“你就不能把東西嚥下去再說話嗎!”
今井信女咕嘟一聲把甜食吞下去,正想要開口,之前再一次被阿生打斷。
“在那之前你先告訴我,我跟你,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