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瞅了眼桌上空了的藥碗:“剛喝了藥?”
“嗯。”郭嘉應道,“找我何事,乘我現在還清醒著,估摸著等會兒又要昏昏欲睡了,華大夫的藥就是想讓嘉一直睡,一直睡。”
“先生不想睡覺,難道想到這雪地裡頭蹦躂?”
正好碰上華佗進屋收拾藥碗,郭嘉被一通說紅了臉,低著頭,不敢做聲。
華佗端走了藥碗,掃了眼諸葛亮:“軍師,也莫要耽擱他太久了。”
“亮明白。”諸葛亮彎起眉眼,朝華佗搖了搖扇子。
諸葛亮在床邊坐下,二人卻在同時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還是諸葛亮先行開口道:“幷州那裡,程銀死了。”
“嗯。”
“楊秋被馬孟起扔到涼州的西郡去了。”
“嗯。”
諸葛亮張張口,頓了頓道:“曹操故世了。”
郭嘉的眼睫輕輕地顫了一顫:“嗯。”
曹操病故,郭嘉是知道的,因為……曹操是死在他的面前的。
所以,他也知道,諸葛亮此言,不過是指曹丕在許都發喪,這天下皆知了吧。
那日,定軍山上,黃忠一陣劈了夏侯淵,訊息傳到曹軍大營時,曹操當場便昏闕過去了。
而徐晃取道南鄭,卻遇上了嚴顏擺陣捉殺,幾逃幾追,徐晃被一路殺回了漢水,這才僥倖撿了性命。
張飛據守葭萌山道,更是堵得文聘難以跨入漢中地界半步。
眼見曹兵援救無望,又恰逢諸葛亮著人進城勸降。
漢中太守張魯這才知大勢已去,遂手捧降表,領著漢中群臣,大開城門,躬身親迎劉禪入漢中。
漢中城頭新換的旗幟,飄飄揚揚,彷彿在漢水江邊,依然可見。
郭嘉負手站在帳中,對著那張九州輿圖。
天下九州,他走過兩世,竟是將這亂世的江山都一一走過了。
耳邊,是對岸洶湧的廝殺聲。
略顯蒼白的唇角勾起一絲的弧度,曹軍已先失三陣,而這江邊一戰,必可將他們一舉擊潰。
何況,郭嘉從不認為那人會敗,因為,領兵的人,叫做趙雲。
彤日高懸,天外流雲,時卷時散,直到暮色四合,滿江綴上了霞光。
漸漸消匿的殺伐聲,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染紅的漢江水。
“先生,趙哥回來了。”
徐路急急忙忙地掀了帳簾闖了進來,一臉的興奮。
“先生,曹軍退走了!”
徐路的大嗓門,喊得整座轅營都聽得一清二楚。
“先生……”
只是,徐路嚎完了兩聲,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怎麼了?”
趙雲得勝,在郭嘉的意料之中,但徐路……又是怎麼回事……
帳簾又被撩開,這次閃身走入的,卻是趙雲。
“恭喜子龍,大勝……歸來。”
郭嘉的話語未半,聲音卻倏然落下了幾分,k他看見趙雲並無喜色,而趙雲讓出的身後一人,更是面色蒼白……
荀文若,經年未見。
“文若……”
郭嘉話音剛落,就聽得“咚”地一聲,荀彧竟是砰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哽咽著嗓子:“奉孝,你能不能,隨我去見一見主公……最後一面。”
郭嘉身子輕輕一顫,已被趙雲一把摟住,帳內,不過荀彧同徐路二人,他無須避忌任何。
郭嘉望向他,眼底寫著他的心緒,百感交錯。
趙雲卻目光平靜,那隻攬在他腰間的手臂,堅實有力:“無事的,你想去,我陪你。”
荀彧伏在地上,任郭嘉如何勸說,都不願起來。
“奉孝……”只是固執地堅持。
郭嘉拉過他的臂膀,嘆道:“文若,起來吧。嘉答應你便是了。”
徐路問趙雲,可是要帶兵前往。
郭嘉已是拒絕說:“不必了,他若要殺我,帶再多的兵,也不過多罔送人命罷了。”
徐路掂了掂手中的長刀:“先生,你若半月未歸,我便去曹營搶人。”
郭嘉笑道:“好好好,那嘉就在曹營等你半月,好不好?”
“先生……”
徐路又朝荀彧瞅了兩眼,“我家先生這般信你,你莫要騙了先生。”
荀彧轉過頭,自作不理。
曹軍一路退兵,幾乎快退出了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