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東海啊,我知道你疼……堅強點兒,你忍忍就好了啊,忍忍就好……什麼傷什麼疼,我都幫你治好。”
他說:“李東海……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可我最能確信的一件事兒……那就是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事兒……我都沒法不愛你了。”
他說:“李東海……你快起來吧……你可別嚇唬我了……”
他亂七八糟的說著,一會兒罵人一會兒又哄著,崔始源清楚的聽見他聲音裡的哽咽,他突然就覺著那跪著背影太荒涼。他本來是打算哪怕拖也要把他從病房裡拖出去,可是他看見這樣的光景,身上就像是給定住了似的,再動彈不得。輕咳一聲,那背影突然就一僵,卻沒回頭。
半晌崔始源聽見他說:“別費勁兒了,我必須在這兒待著,這時候,我必須在他身邊兒,他醒過來看不著我的話就糟了,我不能離開他,一分鐘一秒都不成。”
崔始源張張嘴,硬是說不出話來,因為哪怕他不回頭,崔始源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那一身濃烈的苦痛滋味兒。不知道為什麼,崔始源卻覺著此刻這憔悴的沒了人樣兒的李赫宰,比以前那個囂張跋扈的他,更有男人味兒。他到最後還是說不出什麼來,沒聲息的就退出去了。
李東海一天一天昏迷不醒,大夫說他身體其實沒什麼大礙,但是還是不能清醒的話只能是跟病人的心理狀況有關了。李赫宰沒白天沒黑夜的守在他跟前兒,跟他說話,給他擦身子,除了李東海,他不跟任何說一句話。第三天金俊秀再也忍不了的把李赫宰拖出來,拽著他領子吼說:“你特麼吃點兒飯行不行!!!要不你就說句話!!!你又不是鋼鐵俠!難受了你就說出來!!喊兩聲兒!!你特麼能不能不這麼憋著自個啊……要不罵我!你往我身上撒火!你揍我一頓也行!”他喊著喊著突然就紅了眼眶,啞著嗓子說:“……看你倆這麼折騰……我特麼都要難受死了……”
李赫宰不看他,那一身疼痛都在他底裡深處紮了龐大根系,眼睛裡全是漆黑空洞,他無力靠在牆上不知道是看向哪,竟是終於肯開口說了一句話,他說:“俊秀,你說,我竟然能讓他碰上這種事兒……我是不特廢物。”
俊秀心口一疼,眼裡燒出片火來:“李赫宰!你別瘋了!你已經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著?!把命搭給他才算完哪?!啊?!你把他捧手心兒裡疼著護著!誰還能給他這麼多?!除了你誰還能!!你還有哪對不起他?!!你特麼是不有病!!!李赫宰你特麼是不是有病!!他爹媽都特麼沒這麼慣著他這麼疼他!!!”
金俊秀喘著粗氣,心裡脹的悶疼,他心疼這樣的李赫宰,心疼的不行。
李赫宰聽了那句話,臉突然就垮掉,爆開的悲哀滋味兒源源不斷的湧出來,他突然就皺著眉痛苦搖頭,他胸口裡掖藏巨大傷口,哽著嗓子說:“俊秀,你別這麼說行麼!你這麼說我特麼更心疼他了!!……他爸走的早,他媽又改嫁……他什麼都沒有……他只有我…他過的不好,我就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給他,他沒人疼,我就拿我一輩子一條命去疼他愛他……我是想把老天爺欠他的全都補給他啊……我想讓他每天都快快樂樂的,以前的傷都好起來,以後也再沒人能傷了他……可我總覺著自個給他的不夠多,怎麼都不夠多……”
李赫宰看著空氣,迷濛的模樣,好像看見李東海就站了他面前,他說:“俊秀,你跟他接觸不多你不知道,我這輩子,就沒見著過這麼單純的小孩兒,就像那天上走下來的似的,他那雙眼睛,我一看就心疼,可越疼卻越想看,就跟上癮了似的,比我見過的誰的眼睛都漂亮……你不知道我迷他迷成什麼樣,你不知道他有多招人疼。”
“俊秀,他就是一小屁孩兒,你說他憑啥就攤上這麼檔子事兒?他一直傲的跟個小王子似的,乾淨著呢,他哪受得了這委屈?你說……你說……他哪受得了啊……我特麼真恨不得是我李赫宰替了他讓人壓,真的,我臉皮厚,權當是讓野狗咬了一口,可他不行,他那麼幹淨,他肯定委屈死了,他肯定氣死了……他醒了以後,要是想起這事兒來,你說他可怎麼辦,他可怎麼辦哪……我特麼真是……”他滾了滾喉結,再說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氣,把苦楚的龐大洪流全都傾力壓在內裡,然後顫著手抽出顆煙來點上,轉了身自己走到樓梯間去抽菸。
金俊秀皺著眉頭,一轉身也跟過去了。跟過去的時候,李赫宰就靠在樓梯間,斜倚在窗戶邊兒上看著窗外抽菸。他微微低頭,掐著煙的手在嘴邊,時不時吸上一口,火光在暗淡的光裡把他的臉印上片雕刻的陰影,他眉頭裡是深度刀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