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式樓梯,這一回倒是很快地消失在他的視野當中。
久律這才斂去偽裝,動作利落地關掉房門,上鎖,又轉身關上窗子,將被風吹開間隙的窗簾拉好。然後,他神色凝重地走到床邊,對安然躺在床上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紅髮少年仔細端詳了許久。
呼吸平穩綿長,面容平靜,臉色雖有些蒼白,但也勉強有幾絲紅潤,看起來身體尚且健康,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大概只是暈船的緣故。
怎麼看,眼前的紅髮少年都是安靜地睡著,全然沒有魂魄遺失的症狀——當然,前提是如果世上真有魂魄這一東西存在的話。
端視片刻,久律驀地彎唇,扯開一道看似絢爛卻沒有溫度的笑。
“以科札特·西蒙的身份經歷,在身處異境談話聲縈繞不絕的情況下,仍然一無所覺地安睡的可能性,微乎甚微……若是警惕性薄弱至此,你又是如何在刀槍與戰火中生存下來的?你可是醒著,科札特先生?無論是藥效,還是受颶風衝擊的昏厥,時限都該到了吧。”
試探,質疑,尖銳。
犀利的目光緊緊盯著紅髮少年,後者卻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包括毫無變動的呼吸,與微微起伏的胸膛,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細節,都沒有打破原有的動態。
試探的話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久律關於“科札特裝昏迷”的猜測也動搖得搖搖欲墜。
難道,是他想錯了,科札特·西蒙本尊的靈魂/意識還沒有迴歸身體,或者……醒不來?
猜測終究不過是猜測。久律收攏了眉尖,一把取過床頭櫃上的匕首,霍地拔刃出鞘。
削骨冷茫紛紛從匕首出鞘的部分湧出,直到利刃徹底拔出的時候,那冷冽的氣息已合成近乎要碾碎肢體的殺氣。厚。沉。冷。銳。
刃鋒晃動,空氣也像是變了勢,全數湧向靜躺在床上的紅髮少年。
只見鋒利的匕首以極快地速度刺向科札特·西蒙的心臟,即便是距心臟只有一寸距離的時候,那匕首的速度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然而科札特·西蒙,依舊緊密著雙眼,呼吸綿長,好似對外界的變化與危機沒有任何察覺。
匕首勢若破竹,擦過科札特心臟處的衣料,直直插入距心臟口極近的腋下。
科札特·西蒙,自始自終不曾變過呼吸頻率,更不曾睜開過眼。
久律的眉皺得更緊,但又不由地緩了神色,顯得矛盾非常。
看來科札特·西蒙暫時是真的醒不過來了。這樣的情況,倒不知是好是壞。
遲疑不過一秒,他斂下眉眼,將匕首收回鞘中,用軟繩綁在腰間。
而後,他將科札特·西蒙的身體推進床的最裡側,自己翻身往床上一躺,縮排柔軟而溫暖的被窩。
初春的夜,涼得刺骨,卻比冰透煩亂的心要暖上一些。
撲朔迷離的際遇,裝模作樣的繼弟,難以處理的紅髮少年……
這個夜晚,還真是糟糕。
腦海裡劃過這一淺淡的念頭,他伴著溫軟的被褥漸漸沉入夢鄉。
可是,直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才發現糟糕的情況遠不止他昨天遇上的那些。
會客室,登門拜訪的跡部家大少爺眉眼傲氣地坐在他對面,修長有力的五指勻稱張開,覆在那張優雅非常又張揚非常的俊臉上方。
“請問……”因著跡部景吾遲遲不開口,久律半眯起眼,正要四平八穩地問詢對方的“貴幹”,不料才一開口,就被一直作沉默高深狀的跡部大少打斷。
“昨晚,你擅闖了本大爺的家。”跡部景吾呷了口茶,俊冶的臉上似笑非笑。他就這麼停在這一句不尷不尬的話上,顯然是好整以暇,靜待久律的反應。
“抱歉,我有重度的夢遊症。”久律木著一張臉,看起來異常的平靜——當然他心底是驚訝的,只是抵不住反射弧太長,臉部表情的反應力太遲鈍,所以才造成一種處變不驚的假象。他的神色動也未動,眼皮抬也不抬,只是風雲不變地回視對方,“如果給貴府造成了什麼經濟損失,我如數賠償。”
“哦?”
“或者你可以選擇將我告上法庭。”久律上身後仰,放鬆了姿勢倚靠在淺褐色的皮質沙發上,“那樣的結果,仍然只是賠償金而已。兩種選擇,你可以任選一樣。”
之所以這麼說,只因為久律敏銳地感覺到對方的來意似乎並不簡單,至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巧的是,現在的他因為昨天的那些破事,完全沒有心情順著對方的意,他只想狠狠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