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吃甜的。”他想了會兒,道;“我們上次去的那家蛋糕店就很不錯。”
黑眼鏡挑了挑眉,很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他那時候好像的確帶他去吃過甜點,那是家裡沒存貨了,那家店又很巧合地開在弄堂口,開業半價。那時候他看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樣子,和平常吃他煮的掛麵的時候是一個模樣。
“行。”黑眼鏡就點了點頭,‘咯咯’笑了聲兒,沒夾煙的那隻手就去抓了啞巴張的手腕起來,“我們去吃點甜的東西。”
他手勁兒很大,那啞巴張又不太想逆著他的意思,就這麼被他大搖大擺地拉著出了麵館。
他們在休息站逛了一大圈兒,只找到一家散發出一股油乎乎的變質麵粉味的小蛋糕店。黑眼鏡後來帶著他去超市買了點兒東西,就乾脆拉著他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
這天的天氣其實很好,天空是小朋友水彩畫裡面會用的那種很純淨的湛藍,陽光是晴朗的冬日才會有的漂亮的碎金色,空氣冰冷又新鮮。
啞巴張靠在一棵剛剛種上去,而且一看就很營養不良的梧桐樹上,看著黑眼鏡在和一對看上去就很嫩很單純的小情侶討價還價。那女孩子穿了一條很短的格子裙,淡咖啡色帶了白色毛茸茸裹邊的小靴子,正在吃一隻黃橙橙的脆皮蛋撻。黑眼鏡站在他們對面,那個樣子十成十就是一隻大尾巴狼,一看就是個大流氓。
他嘴巴里橘子糖的甜味還在,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很寂寞,也很黑暗的地方,他覺得自己大概不會有機會從那裡面出來了。但是至少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是一個沒有留下過痕跡的透明人了。
☆、在長白山下
車體微微晃動,兩面的車窗都關得很緊,迴圈利用的空氣裡充斥著人呼吸出的濁氣和一車子的倦怠味道。黑瞎子邊上那對非常恩愛的夫妻頭靠著頭,睡得昏天暗地。那位小丈夫的手還摟著自個兒媳婦兒圓筒一樣的腰,冬瓜臉黑麵皮的大嬸子留下來的口水一直淌到了脖子裡,溼漉漉光亮亮的一片兒。
黑眼鏡攬著啞巴張的腰,把他拖到自己的懷裡,半輕不重地咬著他的嘴唇。啞巴張的身體還是一樣地軟,軟,而且順從。他並不是一個□很重的人,但是對黑眼鏡對他做的這些事情,他好像也從來沒什麼抗拒。而且在做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害羞和靦腆,而是非常地放得開。
他傾著身體,半邊的臉面向黑眼鏡,半仰著頭和他接吻。他一隻手斜過去撐在黑眼鏡的膝蓋上,另一隻手蕩在自己略分開的腿間。他的呼吸有些重,舌頭和黑眼鏡的糾纏著。他覺得對方嘴巴和口水的感覺都非常溫暖。
外面零星路燈的橘黃色的光線非常艱難而且微弱地透到巴士裡來。天是一種紫黑的顏色。有兩個男人的呼嚕聲非常地響,蓋掉了後面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
他們的臉靠得很近,鼻子都貼在一起,啞巴張在和黑眼鏡接吻的同時就看著黑眼鏡架在鼻樑上的那副大墨鏡。他們偶爾從路燈下穿過的時候,他可以從鏡片的反光上看到自己的臉。這輛大巴一共開了五天,所以他們到現在就是一共五天沒有刷過牙也沒有洗過臉。黑眼鏡的臉上有點油,身上也有一股油乎乎的味道 ,不過啞巴張倒不是非常在乎。他嘴巴張得很大,方便黑眼鏡啃咬他的嘴唇,在他的口腔裡面翻攪。
這種感覺很好,很溫暖。黑眼鏡和他做類似這樣子的事情的時候,他總是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很舒服,所以他很喜歡。好像在他很漫長也很孤單的旅途中,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一起上路的同伴。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很輕鬆的感覺。非常輕鬆。也是萬分難得的幸運。
“下車啊下車啊,到站了!再不起來我開回去了啊!”前面的司機一個很兇猛地靠停,然後扯開嗓子就像喊救命一樣地對著後面睡得一塌糊塗的人吼道。他開了一整天的車,已經累得快要癱下來了,他女兒又要他去看她的鋼琴比賽。他在外面借了3萬塊的債,送她去學鋼琴,還要累死累活地賺學費,這個比賽他肯定是要去的,所以他最好快點把後面這些蠢蛋趕起來,辦好交接手續,再去趕火車回家。
車子上的人就陸陸續續地醒過來了,迷迷糊糊地伸伸懶腰,一邊看看外面的風景,一邊慢吞吞地動作,順便抱怨一下司機的壞脾氣。
在15分鐘以前還是一片黑的天,已經很迅速地亮起來了。很暗淡的橘黃色的一片,非常微弱的天光。黑眼鏡鬆開啞巴張,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嘴唇上還沾著啞巴張的口水,就很隨便地舔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