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他闔上雙眼,這句話說的真好。
相看儼然,好處相逢無一言。
“吶,我唱得好不好?”解語花問。
沒有回答。
“你絕不可以說不好啊。”解語花笑笑。
回應他的,是一室空寂。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清明的天氣是解語花最喜歡的,不冷不熱,連灰濛濛的小雨都下得比平日裡有種疏薄的味道。水的味道。
他站在冠滿花圈積滿雨水的石碑前,虔誠的伏下身磕了三個頭。
“爹爹,我的心事終於了了。你當年所經歷的一切,我跟著你的腳步重走了一遍。”他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皺了皺眉,“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過程卻像過了很久。好像發生了好多事,但又其實什麼都沒有。”
他嘆了口起,起身離開。他伸了伸懶腰,莫名覺得好累。
解語花開始變的喜歡發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尤其是看著窗外有雨的時候,視線不自覺就漸漸放空,飄忽悠遠。
這種熟悉的感覺,他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只知道在下雨的時候,心裡就會變的很空,好像缺了什麼似的。
去年他一身血紅一身傷從墓穴昏昏噩噩的走出來時,天就是下著小雨。
那個時候他強烈感覺著那淋漓大雨就像在悲憫和祭奠著什麼一樣,從天上傾盆而下不停打在他身上,把他一身的血紅衝得乾淨,就像一些他已忘記的往事。
他愣愣在墓穴口站了很久,總覺得內心有種強大的不甘與傷悲,卻不知來自哪裡。連對那個墓穴莫名的不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種感覺,就好像留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裡面。
他傷得很重,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等拆下繃帶的那一天,他驚恐的看著自己凹凸不平的面板。
只見因為血和慘不忍睹的傷口,根本留意不到那些痕跡。如今結了疤再看,那一個個遍佈他全身的傷口,分明是兩個字……
解語花怎麼都掏不出他那時心裡的感覺,是一種沉重的緬懷與騷動。
護士小姐見著失神的解語花對他笑,“大當家不用擔心,這些個傷疤我們是有法子抹了去的,不會留下疤。”
他消了所有疤,唯獨留下左手臂上刻得最深的那個。
吳邪看到後挺驚訝的,問這都是你刻的?解語花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怎麼可能,這是誰我都不知道。”
聞言後吳邪眼神複雜地看著解語花又問,那你為何還留著它?眼神瞥瞥他左臂上的疤,解語花迷茫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總覺得,不想就這麼消了去。”
對的。他已經忘了。
他忘了他那夜發了瘋般絕望地哭著喊著,一遍遍把那人的名字刻在身體上,有多疼他都不在意,恨不得掏出心來刻在上面。只為了不忘記他。
他忘了有個人曾對他說,等這次鬥下完了就只陪著他,再不做那偷死人錢兒不道德又危險的活兒,只為陪他安然度過劫後餘生。
他忘了曾有個人讓他心甘情願地等了八年,最後用一個擁抱和笑容迎回了他。
他忘了有個人曾與他抵死纏綿,相遇在早期命運的年輪上,復又沒入經年。
他忘了他曾為別人流過淚、受過傷、甚至傾過情,能傷害他到至極,讓他做過窮其一生都後悔的決策。
他忘了有個人能集溫柔與殘忍與一身,能讓他淪陷墮落的給了他最好的時光,陪他看天燈、放河燈,為他捨生入死;也能推開他、拋下他、無情地遺棄他,只為了保護他,哪怕送上性命,也要保他周全。
他忘了能打動他的一生就那麼一個,那個曾出現在春分季裡的繁花中看著他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他忘了曾有那麼個乾淨的男孩子,渾身溼淋淋卻眼神清亮地站在他面前提著他的布鞋,對他說,“喏,你的鞋。”
他忘了。
直到很多年後,他依舊是那個不可一世的解語花。依舊可以笑地從容,對問起他手臂上猙獰傷疤的那些人說,那不過是他在鬥裡的一劫。
他能如此信口一答,也多虧了在那麼多人裡,從未有人問起過一句那是誰。
他娶妻生子,日子過的崢嶸不凡,卻也一直過得乏善可陳。他把解家打理得妥妥當當,卻如何都尋思不起當初是如何從那九死一生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