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來喝點山泉水,消消暑。”
張起靈一身道褂密不透風,背上還揹著個片刻不離身的長條布包,要是尋常人只怕早就熱得中暑,但他在大太陽下曬了這麼久,也只是額頭上略有些薄汗而已,真不知是他定力過人還是體質特殊。吳邪雖招呼他一起下來喝水歇息,但他坐在馬上根本就不動,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崎嶇的山路出神。
吳邪討了個沒趣,乾脆不去管他,只不斷掬起泉水喝了一飽,又打溼手巾反覆擦拭頭頸上的汗水,折騰了好一會兒。期間張起靈並不曾出聲催促,靜靜地看著他打理好了,重新翻身上馬,這才輕輕說了一聲:“走吧。”
齊羽在這烏石山上結廬已有數年,加之他算卦奇準,行事又不同於尋常的命理先生,在這一帶已頗有名氣。吳邪只是隨便一問,就有熱心的樵夫願意帶他們前往,邊走還邊和他們說一些齊羽的奇聞異事。在這些鄉間的愚夫愚婦眼裡,那齊羽都快是個半仙之體了。
那人領著他們到了山上的玉泉寺,在山門外便看到一條長桌,桌後坐了個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低頭對付手中一大碗麵條,身後插著個算命攤前常見的幌子,邊上站著數人,一副想靠過去又不敢打擾的樣子。
那樵夫向前一指吃麵的人:“這位便是齊先生。”
吳邪道了聲謝,又摸出幾個大子兒給他。那樵夫推拒了幾下,最後還是歡天喜地地收了。
二人走到長桌前,見那齊羽大約四十歲上下,與吳三省年齡相仿,生得貌不驚人。他穿了件白色綢衫,雖然看起來還算乾淨,但袖邊領口已有明顯磨損的痕跡。碗中也只是坊間小民最常見的陽春麵,麵湯上僅僅飄著幾片蔥花,連一點油星也不見。倒是那一雙持碗筷的手修長白淨,一看就不是苦哈哈們能有的。
吳邪正欲說話,邊上就有人跳了出來:“我說,你們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我可是一早上就來了,頂著這麼毒辣的日頭等到現在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勸你們也規矩些,乖乖到後面等著去。”
不等吳邪開口,張起靈忽然說道:“我們問幾句話就走,不是來算卦的。”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是個道士,料想出家人不打誑語,也就不再加以阻攔,躊躇著退到一邊。
此時齊羽已經將那一大碗陽春麵吃完,抹了抹嘴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吳邪和張起靈問道:“二位欲問我何事?”
吳邪趕緊躬身行禮:“齊叔一向可好?小侄吳邪,乃是臨安吳三省的侄子。這位張道長是小侄的朋友,今日有事特來拜會。”
齊羽頷首,也拱了拱手還禮,又轉向張起靈道:“你就是啞巴張?”
張起靈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齊羽長嘆一聲:“也罷,你們且隨我來。”說完他起身走進了玉泉寺,吳邪雖然心中疑惑,但看張起靈已經跟了上去,少不得也亦步亦趨地跟著。齊羽帶著他們七拐八彎繞進一處廂房,推門示意他們進來。
吳邪看那屋中陳設和尋常出家人的禪房差不多,一色玩器全無,案上擺了幾部書,不過是《周易》、《參同契》、《抱朴子》之類,床上衾褥也十分樸素。齊羽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翻開之後卻發現那書中間被挖了一個大洞,裡面放著個巴掌大小的羅盤,色澤漆黑髮亮,也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
他將那羅盤遞給張起靈,說道:“東西在這裡,你拿去吧。從今往後我齊羽與九門再無瓜葛,你也不必再來了。”
張起靈接過羅盤塞入懷中,卻並沒有說什麼。
吳邪不懂他們究竟在打什麼啞謎,又不好直截了當問個清楚,只難受得如同百爪撓心一般。他左右看了看,見齊羽桌上還擺著一封書信,仔細一看正是他半年前託吳三省轉交的。看到這封信他便想起半年前遇到的一個在星宿定位上的難題,便問道:“齊叔,這信您看過了麼?”
齊羽道:“信早就收到了,苦於一直沒有解決的方案,最近才找到點頭緒。所以這幾日將這信翻出來,打算閒暇之餘再揣摩一番。”
吳邪和齊羽本就在術數方面神交已久,鴻雁往來終不如對面長談,於是兩人就著心中所想和疑惑一番暢談,直到齊羽突然驚道:“差點忘了今天還沒有開市。吳賢侄,今日一談我心中頗為暢快,只是外邊還有人等我解惑,我也不好破了平日規矩,不如改日我去你家,也好做竟日之談。”說著話就要起身送他們二人離開。
吳邪連忙站起身來,扶著齊羽的手說道:“不敢勞齊叔遠送。”
就在二人手掌接觸之際,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