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緒方點點頭,順勢朝他發出邀請,“你要是現在沒什麼事的話…陪我下局棋怎麼樣?”
“呃…”進藤光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塔矢亮所在的方向,發現小孩只是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倒是看不出特別想跟自己下棋的模樣。
於是他便笑著答應了緒方的邀請,“我是沒什麼問題啦…不過一會兒就要回家了,恐怕下不了多久。”他是下午三點下的課,先去了一趟三谷常去的棋會所再坐地鐵到這邊來,然後又看了這兩人的對局…這麼一連串的事情弄下來,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十幾了,一局棋怕是怎麼也下不完了。
“不用多久。”緒方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開始收拾棋盤。
塔矢很識相地跟進藤交換了座位。
“市河小姐,麻煩拿個讀秒器過來。”緒方高聲喊道。
沒過多久,市河就用托盤端著一個讀秒器外加三杯熱咖啡走了過來。
“下完啦?”她先將咖啡塞到每個人手上,再將讀秒器放在了棋盤旁邊,雙手抱著托盤站在一旁輕聲問道。
“嗯。”塔矢衝她點點頭,“我輸了一目半。”
“看來還是緒方先生比較厲害啊,”市河捂著嘴笑了,“要加油哦,小亮。”
“…這是當然的,”塔矢亮笑著摸了摸頭髮,“可是最近似乎有點遇到瓶頸了呢…”
“啊啦,討厭啦。”市河輕輕用手推了一把塔矢的肩頭,“才不許說喪氣話呢。”
…雖然說喜歡這件事是個人的自由…旁人沒法置喙。
但看到市河對著小亮用著這麼明顯的女性動作的時候…進藤光還是深深地蛋疼了。
“今天的咖啡泡得不錯。”緒方精次淡淡飄來的一句話打破了這略顯詭異的氣氛,“進步挺大。”
“能得到緒方先生的讚美可真是難得,”市河晴美做了個鬼臉,“謝謝您的欣賞啦。”
緒方沒和她繼續糾纏,將咖啡放在一旁,再開口已是對進藤說話了,“我們猜子吧。”
“嗯。”進藤順手抓了一把黑子,緒方也抓了一把白子,一同將棋子放在棋盤上。
“二、四、六、八…九,”進藤一雙一雙地扒拉著黑子,再看了一眼緒方放下的孤零零的一顆白子,“我是白子。”
“嗯,”緒方將裝著黑子的棋盒拿了過去,“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佐為本想開口說要下,但想起最近幾盤重要的對局都是自己下的…也就捂著臉退到小光身後去了。
跟平時下的慢棋不一樣,快棋講究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根據對手的反應做出應對並調整佈局的能力。
很大一種程度上,快棋依賴的是人的經驗、直覺以及所謂“靈光一閃”得出的答案。
——換言之,這是一種需要更強的圍棋天賦以及大量對弈經驗作為資本的下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更能體現出一個人圍棋方面的素養和實力。
緒方和進藤你來我往地下了十幾著,雙方都下得很警惕。
市河站在旁邊看了一陣,悄悄地端著盤子走了。
塔矢亮認真地看著,開始還會偶爾喝一口咖啡,漸漸地就好似全然忘了手中咖啡的存在一般,一雙眼黏在棋盤上根本移不開。
兩人手下的棋盤像是廣袤的蒼穹,而兩人交替落下的棋子則像是一幅正在被描繪著的星空畫卷,每一顆落在十字交叉處的棋子都像是一顆被點燃的恆星,照亮那茫茫而無垠的黑暗。
看著看著,塔矢亮只覺得略有一些暈眩。
憑他的思維尚能準確解讀出兩人落子的用意,但要試著更進一步預估他們的下法的話…卻是有些力不從心。
一手十秒,一分鐘最少就是六手,而一個小時至少就是三百六十手。圍棋棋盤雖然有十九乘以十九等於三百六十一個落子點,但顯然不是每一個落子點都會被用上的。加上他們很多時候並沒有用完十秒的思考時間,所以這一局棋只下了大約四十分鐘左右就終盤了。
同一時間,還沒來得及說“謝謝指教”的進藤和緒方兩人都像是癱了一樣靠在了椅背上。
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隨即一同笑了出來。
“噗嗤…”
“哈哈哈哈!”
——真是,太暢快了!
這種酣暢淋漓、一往無前、□裸的才能之爭!
簡直就是讓人從裡到外地舒暢了起來!
緒方笑夠了,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鼻根部,搖頭